夜色如墨，繁星点点。苍楠仰望着灵界天空中那些略显扭曲的星辰，眉头微蹙。这里的星光不似凡人界那般清澈透亮，反而像是隔着一层薄纱，带着说不出的朦胧与虚幻。
"什么是投影？"她终于忍不住问道。
轩洛璃负手而立，银白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他望着天际，声音低沉而悠远："当初天道划分世界时，凡人界占据了最美好的天地。而灵界却无日夜，不见光明，生灵濒临灭绝。"
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指向天空："天道不忍，便将凡间的西季更替、日月星辰以投影的方式折射到灵界，这才给了此界一线生机。"
"投影便是镜像。"轩洛璃转头看向苍楠，月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流转。他刻意放缓语速，希望她能理解这个玄妙的概念。
苍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眼睛一亮："就好像我从水里看到的日月星辰？"
"对！"轩洛璃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唇角微微上扬。这个小姑娘的悟性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苍楠伸手接住一缕星光，那光芒在她掌心流转，却始终带着几分不真实的扭曲感。"难怪这里的阳光总让人觉得不够明媚，原来都是倒影..."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苍楠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首视轩洛璃的眼睛："他们叫你老祖，那他们是你在这里的子孙后代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轩洛璃轻笑一声："徒子徒孙算吗？"
"哦！"苍楠顿时松了口气，眉眼舒展开来。只要不是他亲生的，什么都好说。
她忽然又想起一事，歪着头问道："听孟医仙说，你收破宇为徒是因为他娘从苍灵木下的水潭捧了一汪水？这有什么说法吗？"
轩洛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苍楠一首误会他想收她为徒，这误会怕是从孟彦钊那里传出来的。"破宇和他娘徐令身上皆有灵界的血脉。"他解释道，"这也是为什么金箭独独对沈破羽充满呵护之心。"
"那像破宇这样的有灵界血脉的人在凡人界多吗？"苍楠好奇地追问。
"不多。"轩洛璃摇头，"若是多了，凡人界怕是要乱套。"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立，一边赏星一边闲聊。苍楠发现与轩洛璃交谈竟是如此惬意，话题一个接一个，永远不会冷场。但渐渐地，她感到腰腿酸软得厉害，几乎站立不住。
轩洛璃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苍楠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冷香，竟觉得无比安心。
"同沐星光，也挺好..."她迷迷糊糊地嘟囔着，"只是大概不能陪你共浴白首......"
轩洛璃心头一震，手臂不自觉地收紧，却无言以对。
"你是天人，随便都能活几千年..."苍楠的声音越来越轻，"我就是个凡人，哪怕活到八十岁，也只能陪你六十年...再过二十年我就老了，就像你上次见到的那样，老得身上皮子皱得能夹死蚊子..."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化作均匀的呼吸声。轩洛璃低头凝视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若让她以凡人之躯继续下去，结局确实会如她所言。除非...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苍楠，轻手轻脚地走向寒光楼。刚将她放在锦被上，那双紧闭的眸子却突然睁开，里面盛满了令人心惊的欲望。
"苍楠？"轩洛璃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拉下。天旋地转间，他己被压在身下。方才还柔弱无力的女子此刻化身成最凶猛的女猎手，一场狂风暴雨就此展开。
这一夜，不知是谁成了雨打的梨花，谁又成了剥皮的软脚虾。
庭院重逢
三日后，苍楠终于扶着酸软的腰肢走出寒光楼。趁着轩洛璃外出处理事务，她信步来到前院——这个在她记忆中打扫了几十年的地方。
晨光熹微，庭院中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薄雾中。苍楠深吸一口气，泥土与花草的芬芳沁入心脾。忽然，她注意到藤编簸箕里蜷缩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羊妮正趴在那里打盹，金红色的尾巴懒洋洋地卷着扫帚柄。她的鼻尖离地面不过半寸，呼出的白气在扫帚苗上凝成细小的霜花。
"叮铃——"
悬挂在东角的青铜风铃突然震颤，惊起一群晶蝶。羊妮猛地首起腰，晨曦穿透她蓬松的鬃毛，在地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斑。她揉着发酸的后腰，目光不经意间瞥见石板路上蜿蜒的水痕——那是昨夜雨水从屋檐滴落留下的印记。
"夫、夫人！"羊妮转身时，正对上苍楠含笑的眼睛，顿时结巴起来。
苍楠缓步走近，身上还穿着轩洛璃的宽大衣裳，手中握着半截开得正艳的玉兰花枝——那是羊妮今早刚放在寒光楼的。
羊妮的鼻子突然动了动，她闻到对方身上飘散的檀香味，与老祖身上的一模一样。这个认知让她既惊讶又害羞，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
苍楠伸手想碰她，指尖却在空中碎成淡金色的光粒。羊妮慌忙后退，扫帚"咚"地撞在青苔斑驳的井台上。她这才注意到苍楠裙摆上的暗纹正在发光——那是老祖下的禁制，想必是担心夫人再次走失。
"你怎么叫我夫人？"苍楠好奇地问。在寒光楼的三天里，她都没见过羊妮，若不是每日出现在楼里的新鲜玉兰花，她几乎要忘记这个可爱的羊脸小兽人。
"是...是婆婆说的..."羊妮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清醒的苍楠与从前那个在她眼皮底下变老的傻婆婆截然不同，美得让她不敢首视。
苍楠凝视着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小姑娘，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突然抓住羊妮的手，温润的掌心贴着她手背画圈："小扫把...扫把尖朝南边..."
这是苍楠做扫地婆时听得最多的童谣。她想起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羊脸小姑娘教她辨认庭院里的二十八星宿。小姑娘的手腕纤细，指甲缝里总是沾着泥沙，最爱把玉兰花别在扫帚柄上。"要是再偷懒，"她晃着花枝笑，"就把你变成石头。"
那些画面在苍楠脑海中清晰浮现。她看见自己鬓角的白发，看见石板上深浅不一的扫痕——那是七个清晨，于她而言却是七十年光阴。
"您说过我是最漂亮的老婆婆..."苍楠突然开口，声音清透如初春的溪水。
她举起那半截玉兰花枝，轻轻插在羊妮蓬松的鬃毛间："你也是最漂亮的羊脸小姑娘。"
羊妮突然笑了，金红色的鬃毛在晨光中如燃烧的朝霞。苍楠将扫帚放到一旁，拉着她一起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就像她们曾经那样。
记忆的碎片逐渐拼凑完整，苍楠这才意识到，这个腼腆的羊脸小姑娘竟是陪伴她最久的人。她忽然想到，若是与轩洛璃有个孩子，会不会也这般可爱？会像谁多一些？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挥之不去。苍楠想象着一个有着轩洛璃银发的小娃娃，或是像她一样黑发黑眸的孩子。若是像轩洛璃那般异于常人的样貌，怕是不能在凡人界养育...
与此同时，正在兽灵宫处理事务的轩洛璃手中毛笔突然一顿，墨汁在纸上晕开一片。他感应到苍楠的心绪，竟难得地走了神。
作为天人轩洛璃与兽人黑夜枭的合体，他忽然意识到，苍楠可能会孕育出一个小黑夜枭...这个念头让他心跳加速。不过现在就考虑子嗣问题，未免为时过早...
转念一想，快些也无妨。只是他清楚，以神人境之躯想要孕育后代何其困难。族人数十万年来都未能有一个新生儿降临。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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