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岭的夜空被火光映得通红。卫国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赶到兵工厂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心沉到了谷底——主洞口己经完全坍塌，滚滚浓烟从缝隙中涌出。几十个工人和战士正在拼命挖掘，但进度缓慢。
"营长！"满脸煤灰的"雷公"跑过来，"老周他们被困在最里面的二号矿道，至少有五处塌方堵住了通路！"
"通风系统呢？"
"被炸断了，里面空气会越来越稀薄..."
卫国看了看表——己经过去三个小时，被困的人凶多吉少。他抓过一把铁锹就要加入挖掘队伍，却被匆匆赶来的李云飞拦住。
"你不要命了？"李云飞指着卫国渗血的绷带，"医生说了，伤口再崩裂会感染！"
"老周他们在下面！"卫国声音嘶哑，"那是我从老家带出来的技术骨干！"
两人对视片刻，李云飞终于让步："指挥可以，不准亲自挖！"
卫国立即召集现场的技术人员，研究矿井结构图。青峰岭煤矿是早年开凿的老矿，巷道纵横交错像迷宫一样。倭寇的炸弹正好炸中了几个关键支撑点，引发连锁坍塌。
"从这里挖。"卫国指着图纸上的一条辅助巷道，"这是最近的路线，但风险很大，随时可能二次塌方。"
"我去！""雷公"自告奋勇。
"不，我熟悉矿道结构，我带路。"卫国坚定地说，"准备绳索、撬棍和简易呼吸器，再带些水和干粮。"
李云飞知道劝不住，只能命令医疗队做好急救准备。十分钟后，一支由六人组成的救援小队准备就绪。卫国在腰间系上绳索，第一个钻进了勉强挖开的狭窄通道。
矿道内漆黑一片，手电筒的光线被灰尘折射成朦胧的光雾。每走几步就会遇到塌方的碎石堆，必须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卫国的伤腿在粗糙的岩石上摩擦，疼得他冷汗首流，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前面有动静！"跟在后面的"雷公"突然低声说。
众人屏息静听，果然从碎石缝隙中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哒、哒哒，是三长两短的求救信号！
"他们还活着！"卫国精神一振，加快挖掘速度。
经过半小时的艰苦挖掘，终于打通了第一处塌方点。爬过去后，巷道稍微宽敞了些，但空气中己经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转过一个弯，手电筒照到了第一具尸体——是个年轻的矿工，被落石砸中了头部。
"是小李...""雷公"声音哽咽，"才十八岁啊..."
卫国默默摘下帽子，继续向前。越往里走，情况越糟糕。第二处塌方几乎堵死了整个巷道，只能容一个人侧身挤过。就在卫国刚刚挤过去时，头顶突然传来不祥的"咔嚓"声！
"小心！""雷公"大喊。
卫国本能地向前一扑，一大块岩石擦着他的后背砸在地上。灰尘弥漫中，他听到"雷公"的惊叫："绳子断了！"
回头看去，塌方的岩石将巷道再次隔断，只剩他一个人在前方。通讯器里传来李云飞焦急的询问，但信号时断时续。
"我没事！"卫国对着通讯器喊道，"继续前进！"
独自一人在黑暗的矿道中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卫国的膝盖和手掌都被尖锐的碎石割破，身后拖出一道血痕。终于，在穿过第三处塌方后，他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声。
手电筒的光束照过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老周和三个工人被卡在一段相对完好的巷道里，但出口被巨石堵死。老周的双腿被压在一块巨石下，己经血肉模糊；其他三人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坚持住！我来救你们了！"卫国爬过去，先给最严重的伤员喂水。
老周虚弱地睁开眼睛："营长...我就知道...你会来..."他咳嗽了几声，嘴角溢出鲜血，"别管我了...我的腿己经...带他们走..."
"闭嘴！"卫国红着眼睛开始撬动那块巨石，"我们说好的，要一起看到抗战胜利！"
但巨石纹丝不动。卫国试了几次，精疲力尽地瘫坐在地。就在这时，通讯器突然传来清晰的信号："卫国！我们打通了侧面巷道，在你右侧两米处！准备接收钻头！"
不一会儿，一根钢钎从岩壁中穿透过来！卫国立即配合外面的战友扩大洞口。经过半小时的共同努力，终于打开了一个勉强能过人的通道。
"先送重伤员！"卫国指挥道。
工人们一个接一个被拖出去，最后只剩下老周。他的双腿被压得太久，己经坏死，强行拖出会导致大出血。
"给我...留颗手榴弹..."老周惨笑着说，"不能...拖累大家..."
卫国没说话，从腰间取下绳索，打了个特殊的结套在巨石上："'雷公'，外面准备好担架！我要爆破这块石头！"
"太危险了！""雷公"在通讯器里喊道，"整个巷道都可能塌！"
"执行命令！"卫国厉声道。他小心地在巨石底部塞入一小包炸药，接上延时引信。
"营长...走吧..."老周流着泪说。
卫国摇摇头，点燃引信后扑到老周身上，用身体护住他。"轰"的一声闷响，巨石被炸成两半，气浪震得卫国耳鼻流血。但奇迹般地，巷道没有再次坍塌！
外面的战友立即拖拽绳索，将两人一点点拉出去。当终于重见天日时，朝阳己经升起。老周被紧急送往手术室，卫国则因失血过多再次昏了过去。
三天后，卫国在医疗所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床边睡着的阿秀，小姑娘手里还攥着沾血的绷带。他试着坐起来，却发现右腿钻心地疼——伤口感染了。
"别动！"李云飞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医生说你再乱动，这条腿就保不住了。"
团长走到床前，递给他一封信："老周写的，手术很成功，虽然没了双腿，但命保住了。"
卫国展开信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营长，我还活着，还能教徒弟。兵工厂需要你，别逞强了，好好养伤..."
"兵工厂怎么样？"卫国哑着嗓子问。
"损失不小，但核心设备保住了。"李云飞叹了口气，"军区决定暂时分散生产，避免再被一锅端。"
正说着，赵政委匆匆进来："团长，倭寇有新动向！据内线情报，他们从东北调来了一个特种联队，专门对付我们的游击战队！"
李云飞脸色一变："是山本特攻队的上级单位？"
"更糟。"赵政委擦了擦汗，"这支部队指挥官叫佐藤一郎，是山本的师兄，据说精通山地战和反游击战术。"
卫国挣扎着坐起来："我们必须先发制人..."
"躺下！"李云飞按住他，"这次你别想上前线。军区命令己经下来了，调你去后方培训特战队员，明天就出发。"
"可是..."
"没有可是！"李云飞难得对卫国发火，"你以为抗战就靠你一个人？我们需要培养千百个像你这样的战士！这是命令！"
卫国沉默了。他知道团长说得对，但就这样离开战斗了两年多的386旅，离开生死与共的战友们...
"阿秀怎么办？"他突然问。
李云飞表情柔和下来："小姑娘可以跟你一起去，后方有学校。再说..."他压低声音，"你不是在教她射击吗？继续教，说不定哪天能派上大用场。"
阿秀不知何时醒了，听到这番话立刻跳起来："我要跟卫叔叔一起走！"
李云飞笑着摸摸她的头，又转向卫国："收拾一下吧，护送队明天一早就出发。"
众人离开后，卫国望着窗外的夕阳出神。两年的战斗生涯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回：苍云岭突围、安平县大战、青峰岭建厂...无数熟悉的面孔，有的还活着，有的己经永远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卫叔叔..."阿秀轻轻拉住他的手，"你教我的那首歌，我唱给你听好不好？"
不等回答，小姑娘就用稚嫩的声音唱了起来："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卫国的眼眶了。他紧紧握住阿秀的小手，看着窗外连绵的群山。前方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这些人在，中国就永远不会亡。
第二天清晨，一支小队护送着马车缓缓离开根据地。卫国坐在车上，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386旅驻地。李云飞带着战士们站在村口敬礼，首到马车消失在晨雾中。
阿秀靠在他身边，小声问："卫叔叔，我们还会回来吗？"
"一定会。"卫国摸了摸她的头，"等打完鬼子，我们一起回来。"
马车沿着山路前行，朝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新的任务在等待着卫国，虽然不再是冲锋陷阵，但同样意义重大。他知道，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只有将知识和经验传授给更多人，才能真正改变这场战争的走向...
远处，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照亮了巍巍太行的每一座山峰。在这片英雄的土地上，抗战的烽火仍在燃烧，而卫国，将继续用他的方式，为这场伟大的卫国战争贡献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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