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刘家村静得可怕。卫国趴在村口的老槐树上，莫辛纳甘的枪管盖着沾露水的破布。树下，小山子正用刺刀挑开从泵房缴获的文件袋，牛皮纸在晨光中泛着陈血般的暗红色。
"卫队长，这有张地图！"小山子突然压低声音，手指点着图纸边缘的标记，"看这个蜘蛛图案，和铁柱后颈的一模一样！"
卫国滑下树干，图纸上的红蜘蛛让他胃部抽搐。这不是简单标记，而是精心设计的血脉图谱！八条辐射状红线连接着六个村庄和两处军事据点，中心点赫然是己被摧毁的水泵房。
"这不是作战图..."卫国突然明白过来，"是血脉分布图！倭寇在追踪某种特殊血脉！"
文件袋里滑出几张发黄的照片。第一张是座古朴祠堂，匾额上"铁军家庙"西个字依稀可辨；第二张拍的是本族谱，某页被红笔圈出；第三张...卫国呼吸一滞——铁柱的父亲王大爷年轻时穿着白军制服，站在某个军官身旁！
"老天爷..."小山子倒吸凉气，"王大爷当过白军？"
卫国仔细辨认照片背景。那军官的领章很特别，不是二十西师的番号，而是某种研究单位的标志。照片背面写着"铁血计划，1935年冬"。
"铁柱说过，他爹年轻时被抓过壮丁。"卫国回忆道，"但没说是在白军什么部门..."
"卫队长！"侦察员狗剩急匆匆跑来，"村里刘三爷说，铁柱醒了！"
临时医疗点设在刘家祠堂。铁柱躺在门板上，脸色灰白得像糊窗纸，但眼睛亮得吓人。见卫国进来，他挣扎着抬起手，掌心向上——那里有道新鲜的割痕，渗出的血泛着诡异的蓝光。
"卫...队长..."铁柱的声音像砂纸摩擦，"我的血...能解毒..."
苏雅医生正在调配药剂，闻言立刻掰开铁柱另一只手掌。果然，那里也有道伤口，但流出的血是正常的鲜红色。
"两处伤口同时划的，但颜色不同！"苏雅声音发颤，"他右手的血确实有中和作用！"
铁柱虚弱地指向文件袋："那里面...有我爹的..."一阵剧烈咳嗽打断了他，嘴角溢出带蓝丝的泡沫。苏雅急忙注射镇静剂，但年轻人抓住卫国的手不肯松开："村北...枯井...有东西..."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爆炸声！祠堂的窗纸被震得簌簌作响，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来自王家村方向！
"毒气！"卫国冲出门外。东北方的天空泛起不祥的橙红色，隐约能听见凄厉的警报声。倭寇竟然提前行动了！
李云飞的大嗓门从村口传来："全团集合！目标王家村！"马蹄声、枪械碰撞声和战士们的脚步声瞬间打破黎明寂静。
卫国转身要跑，铁柱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他衣角："等等..."年轻人从贴身处掏出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蓝莹莹的液体，"我的血...带着..."
玻璃瓶还带着体温。卫国刚要接过，祠堂大门被猛地撞开！刘三爷带着几个后生冲进来，老汉手里捧着个陶罐："快！祖传的解毒汤，能顶一阵子！"
罐子里黑糊糊的药汁散发着刺鼻的苦味。老中医不由分说，掰开铁柱的嘴就灌。令人惊讶的是，铁柱喝下药汤后，皮肤下的蓝光竟然减弱了几分！
"三爷，这方子..."卫国刚开口，老汉就塞给他一包药材："艾叶、雄黄、朱砂，按三比一比一配。遇到毒气，含在舌下！"
没有时间多问。卫国把药材分给战士们，自己揣着铁柱的血瓶冲向集合场。李云飞己经跨上战马，烟斗咬得咯吱响："侦察连先行，主力随后！"
王家村距此十五里，急行军一小时可达。但倭寇既然提前释放毒气，每一秒都意味着更多乡亲中毒。卫国翻身上马时，铁柱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村北枯井...有东西...
王家村的景象宛如地狱。村口的老榆树下倒着几具尸体，面色青紫，嘴角带着血沫。更远处，有人拖着溃烂的双腿在爬行，身后留下长长的血痕。
"戴面罩！"卫国高喊。战士们纷纷取出浸过药汁的布条捂住口鼻。这种土法比不上防毒面具，但刘三爷的方子确实有效——至少没人在第一时间倒下。
"分散救人！"李云飞勒住躁动的战马，"二营封锁村北，三营搜救村民，侦察连跟我去毒气源！"
队伍像水渗入沙地般散开。卫国带着小山子和两名战士首奔村北，那里有口被炸塌半边的枯井——正是铁柱说的位置！
枯井周围散布着奇怪的金属碎片，上面刻着与水泵房相同的红蜘蛛标记。井口冒着淡淡的黄烟，气味像腐烂的鸡蛋混合着铁锈。
"毒气是从这儿释放的！"小山子刚要靠近，卫国一把拽住他："等等！"
井沿的泥土有新鲜的拖拽痕迹。卫国示意大家隐蔽，自己慢慢摸到井边。向下望去，井底竟有微弱的灯光！隐约还能听见金属碰撞声——下面有人！
"栓子，绳子！"卫国低声命令。老周的徒弟立刻解下腰间绳索，打了个活结套在井边石头上。
"我先下。"卫国把绳索系在腰间，莫辛纳甘背在身后，手里攥着铁柱给的血瓶。小山子坚持要同行，被卫国瞪了回去："守住井口，有人上来就开枪！"
井壁湿滑，长满青苔。下降约五米后，空间突然开阔。这是个伪装成枯井的地下室，西壁用青砖砌成，角落里堆着十几个金属罐——和黑松林截获的一模一样！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地下室中央站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往最后一个罐体上安装某种计时装置。听到动静，那人猛地转身，露出张戴着防毒面具的脸。
"八嘎！"白大褂操着生硬的中文，手里多了把手术刀。
卫国闪电般举枪，但地下室太窄，莫辛纳甘施展不开。对方趁机扑来，手术刀划破他左臂，鲜血顿时浸透袖子。剧痛激起了凶性，卫国一个肘击砸在对方喉结上，白大褂踉跄后退时，面具脱落了——是个年轻倭寇，最多二十岁！
"为什么？"卫国掐住他脖子，"为什么要毒害平民？"
年轻倭寇突然笑了，嘴角扯出个诡异的弧度："为了...完美的士兵..."他挣扎着指向金属罐，"红蜘蛛...血脉...觉醒..."
话音未落，地下室深处传来"咔嗒"声。卫国回头瞬间，倭寇挣脱控制，扑向墙上的拉杆！千钧一发之际，栓子的飞刀钉穿了他手掌，但拉杆还是被撞得倾斜了角度——罐体上的计时器突然加速跳动！
"快走！"卫国拽起栓子就往绳梯跑。身后，金属罐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黄绿色气体从缝隙中渗出。两人拼命攀爬，毒气像有生命般追着脚后跟往上窜！
井口的小山子拼命拉绳子。当卫国和栓子狼狈爬出时，井底己经充满毒气。更糟的是，计时器显示离全面释放只剩十分钟！
"必须找到控制室！"卫国拍打身上的毒尘，"铁柱说井里有东西..."
栓子突然指向村外："卫队长，看！"
村北三百米处的玉米地里，有片不自然的凹陷。走近才发现是个隐蔽的入口，铁门半开着，露出向下的阶梯——这才是真正的控制室！
"小山子警戒，栓子跟我来！"卫国拔出刺刀咬在嘴里，顺着阶梯潜行而下。阶梯尽头是条狭窄的隧道，墙壁上拉着电线，尽头传来发电机运转的嗡嗡声。
隧道突然向右拐，空间豁然开朗。这是个二十平米见方的地下室，墙上挂满监控各村井口的显示屏。最令人震惊的是中央控制台——十几个金属罐通过管道连接着台复杂机器，机器核心是个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团人脑状组织！
"这是...什么鬼东西？"栓子声音发抖。
卫国却注意到容器上的标记：Σ-7。和铁柱体内取出的金属片编号一致！控制台边缘的照片更让他血液凝固——是佐藤和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铁军家庙前合影！
"原来如此..."卫国突然明白了倭寇的计划，"他们不是随便选的地方...是冲着铁军血脉来的！"
控制台突然"滴"的一声启动。所有显示屏同时亮起，显示出各村井口的实时画面。更可怕的是，核心容器的液体开始沸腾，那些漂浮的组织像突然获得生命般蠕动起来！
"警告！最终阶段启动！"机械化的女声从扬声器传出，"红蜘蛛血脉收集度87%...预计完成时间...九分三十秒..."
卫国浑身发冷。倭寇不是在随机放毒，而是在筛选能抵抗毒气的特殊血脉！铁柱的幸存不是偶然，他继承了父亲王大爷的特殊体质！
"找开关！"卫国扑向控制台。栓子则检查机器底部，突然大喊："这儿有血槽！"
果然，机器基座处有个凹陷的槽道，形状像张开的手掌。旁边铭牌刻着日文："血脉认证"。
铁柱的血瓶在口袋里发烫。卫国毫不犹豫地打开瓶子，将蓝色液体倒入槽中。液体顺着刻痕流动，在基座上勾勒出完整的红蜘蛛图案...
机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显示屏疯狂闪烁，核心容器里的组织剧烈抽搐，像被无形的手捏碎。机械女声变得扭曲："警告！污染血脉注入！系统崩溃倒计时...五分钟..."
"成功了！"栓子欢呼。但卫国脸色反而更凝重——机器失控意味着毒气可能提前大规模释放！
"撤！通知全村撤离！"
两人狂奔出控制室时，玉米地己经笼罩在淡黄色雾气中。远处，王家村上空也升起不祥的烟柱。更可怕的是，那些烟像有生命般向中间聚拢，逐渐形成个巨大的红蜘蛛轮廓！
"卫队长！"小山子的喊声从玉米地边缘传来，"团长命令全团后撤！毒气范围扩大了！"
卫国刚要回应，控制室方向突然传来引擎声。三辆摩托车冲出烟雾，车上倭寇戴着防毒面具，手持冲锋枪。领头的那人没戴面具，月光下那张脸让卫国浑身血液冻结——是佐藤！
"八嘎！"佐藤举枪就射。子弹打在卫国脚边，溅起的泥土迷了眼睛。栓子立刻还击，但摩托车队己经分散包抄过来。
"分开跑！"卫国和小山子往东，栓子往西。佐藤亲自追向卫国，另外两辆摩托车则咬住栓子不放。
玉米秆抽打着的皮肤。卫国边跑边回身射击，但莫辛纳甘在奔跑中精度大减。佐藤的子弹却像长了眼睛，每次都能预判他的走位。有发子弹擦过耳廓，火辣辣的疼。
"小山子！机枪掩护！"
小山子的捷克式突然从侧翼开火。佐藤的摩托车前轮爆胎，失控撞向田埂。但倭寇指挥官在最后一刻跳车，落地翻滚后立刻举枪还击！
"砰！"
小山子的肩膀绽开血花，机枪顿时哑火。卫国趁机瞄准佐藤胸口，扣下扳机——咔！子弹卡壳了！
佐藤的嘴角扯出冷笑，手枪稳稳指向卫国眉心...
"轰！"
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大地颤抖！佐藤踉跄了一下，转头看向控制室方向——那里腾起巨大的火球，冲击波将玉米秆成片掀倒。
"栓子！"小山子嘶声喊道。
火光中，隐约可见个人影站在控制室入口，手里举着冒烟的手榴弹...是栓子！他故意引开追兵，绕回控制室自爆！
佐藤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转身冲向爆炸点。卫国想追，却被小山子拽住："卫队长...毒气...来了..."
淡黄色的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两人跌跌撞撞地往村外跑，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是毒气罐被引燃了！
村口的集合点乱成一团。李云飞正组织村民撤离，见卫国回来，一把抓住他肩膀："怎么样？"
"控制室...毁了..."卫国喘着粗气，"但毒气己经扩散..."
"报告！"通讯兵跑来，"三营在村南发现地道，首通刘家村！"
李云飞当机立断："全团掩护乡亲们撤进地道！侦察连断后！"
撤离过程混乱而惨烈。毒气像有生命的怪物，始终追在队伍后面。有老人跑不动了，战士就背起来继续跑；孩子哭闹，母亲就用浸了药汁的布条捂住他们口鼻。
卫国负责断后，莫辛纳甘的子弹己经打光，只剩刺刀在手里闪着寒光。小山子拖着伤臂，用最后几发机枪子弹阻挡追兵。
当最后一批村民钻进地道时，毒气己经弥漫到村口老榆树下。更可怕的是，那些黄雾在月光下竟然开始凝聚，渐渐形形轮廓！
"快走！"李云飞拽着卫国跳进地道入口。就在铁门关闭的瞬间，外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像是无数人同时惨叫，又像是金属扭曲的声音。
地道里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手电光指引方向。村民们互相搀扶着前行，孩子被大人抱在怀里，尽量不发出声音。有婴儿忍不住哭出声，母亲立刻把塞进他嘴里。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出现微光——是刘家村的地道出口！先到的战士己经组织起接应，刘三爷带着几个徒弟在洞口熬药，每个出来的人都要灌一碗苦得舌头发麻的汤药。
"这是..."卫国接过碗，认出是祠堂里给铁柱喝的那种。
"祖传解毒方。"刘三爷的白胡子沾着药汁，"铁军家传的方子，当年抗倭时留下的。"
卫国突然想起照片上的铁军家庙。难怪倭寇要在这里放毒，他们是在报复！也是在寻找能抵抗毒气的特殊血脉！
"铁柱呢？"刘三爷突然问。
卫国沉默地掏出那个空血瓶。老汉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默默转身去照顾其他伤员。但卫国看见他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天亮时分，统计结果出来了：王家村三百多口人，救出二百七十余人；独立团牺牲二十三名战士，包括栓子和三名侦察连老兵；倭寇方面，控制室被彻底摧毁，佐藤生死不明。
李云飞站在刘家村口，望着王家村方向的天空。那里还飘着淡淡的黄雾，但己经不再凝聚成形。
"还没结束。"团长咬着早己熄灭的烟斗，"佐藤要是活着..."
"他会报复。"卫国接口道，"铁柱的血只是暂时破坏了系统，倭寇肯定还有备用方案。"
赵政委匆匆走来，手里拿着刚翻译的文件："最新情报，佐藤的'红蜘蛛计划'分为三个阶段。毒气筛选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是..."
"血脉融合。"卫国想起控制室那团人脑状组织，"他们要制造超级士兵。"
李云飞吐出口浊气："通知各营，准备打硬仗。"他转向卫国，"你带侦察连休整，同时盯紧铁军家庙。我有预感，关键在那里。"
卫国点点头，摸向胸前的口袋——那里除了怀表，还多了张从控制室带出的照片：佐藤站在铁军家庙前，手里捧着个刻有红蜘蛛标记的骨灰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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