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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跑路

小说: 撮珠人   作者:悠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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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待了两天,舅舅就让大家把一早收拾好的东西带上,天黑就出门,紧赶慢赶跟其他人汇合,一路互相照应,利用各自的人脉和关系争取一路顺顺利利到香港。

一路上晓行夜宿,不对,有时,为了避开敌人或者游击队或者友军或者逃难的老百姓,一群人还夜行晓宿,就差乔装打扮了,搞的曦桐总是误会自己一群人不是兵,而是过街老鼠,谁都怕,谁都躲。可惜不像老鼠一样会打洞能够悄摸摸逃跑就是了。

就这样,一路上不停的有三三两两,有时甚至十几号人不断加入,慢慢的,队伍越来越大,行事却越来越小心谨慎,舅舅不止让约好的人带路,甚至不间断派出自己的心腹人探路,胆战心惊的终于到了奉天,进了军营的那一刻,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从官到兵,居然齐齐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曦桐默默吐槽:“怪不得打不过人家。”

休息了两天,把军队交接好,舅舅马不停蹄带着一堆人再次开始狂奔,这一次,交通工具开始多种多样,小汽车,吉普车,军车,牛车,马车,搞的众人眼花缭乱。

军车开路,打先锋,安排食宿,其他车一路狂奔追赶,后面还有两辆满员全副武装弹药充足的卡车断后。

在舅舅和其他几个人呕心沥血的努力下,一行人终于平安抵达上海,实在累的顶不住了,不得己,休整两天,真的是睡了两天,然后,拿着早己准备好的特别证件,往新安方向(深圳)跑。

这一路,大家终于轻松了一点,原因是有个大官假公济私拨了足够的军车准备好所需的证件给他们一行用,之前己经说好了,把他的老娘,媳妇,儿子,小孙子一个不落全须全影带过去,过段时间,他安排好了,处理完事情了,再过去汇合。

所以,这算是自从跑路以来最轻松最舒服的一次,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走走,除了一路有点胆战心惊,不敢游山玩水外,跟旅游并没有什么不同。

到了深圳,找到己经约好的人,带上行李,上船,这是三个小兔崽子约好逃跑的最后一站,过了走了,想要回来,千难万难,他们三个过了这关,从此也就海阔天空。

踏踏实实上了船,安排好,几个大人己经累的气喘吁吁,挤出了一身臭汗,看着几个孩子安安分分躺在床上一边休息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几个大人饭也不吃了,摊在床上睡觉。

一觉醒来,就是新天地。

一觉醒来,也是噩梦之始:

下了船,发现少了好几个孩子,西个大人和接船的人己经从头到脚一片冰凉,自己家三个小祖宗居然也不在!虽然己经预料到,可是,一旦成为事实,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两个女的己经晕了过去,扶上车,嘱咐亲家派来接车的人好生照顾,舅舅和父亲重新挤上船,跟其他不见了孩子的家长把船来来回回,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找了一遍又一遍,失望,一点点堆积成绝望。

好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无知无觉在船员同情的目光中下了船,看见焦急万分的亲家,舅舅痛苦的哀嚎一声,瘫倒在地。

亲家很愧疚,认为是自己的女儿拐跑了女婿,这样的乱世,几个孩子,会遇到什么,经历什么,不敢想,一想就是各种可怕的无法想象的让人生无可恋的可怕后果,扶起舅舅,搀扶着无知无觉的父亲,回家,先回家,然后动用一切关系和人力想办法找孩子。

家里还有三个哭的声嘶力竭的女人等着,唉!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了家,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身后看着的六只红肿的眼睛,亲家觉得自己很无能,很窝囊,连几个孩子都照顾不好,没法说话,不知道说什么,说什么都不是她们想听的。

默默无言,坐着,互相看着对方。

舅舅缓过来了,立刻开始打电话找人,找能找着的所有认识的人,让他们帮忙找孩子。

被亲家拦了,那三个孩子,虽然不知轻重,但是,不会胡闹,就是年轻气盛,一腔热血,他们很聪明,知道保护自己,咱们不能这么大张旗鼓,昭告天下的找他们,这样,他们可能会更危险,得偷偷找,嘱咐信任的人。

舅舅听了,放下电话,暗自盘算:打过交道的人不少,可是,值得信任的,这样的时候,上哪里找?更何况,是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不行,得使劲想,为了孩子们的安全,绞尽脑汁也得想几个出来。

亲家也在默默盘算:人命关天,要舍得花钱,更怕别人为了钱,或者别的事,伤害他们,唉!这个乱世,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父亲呆呆的,心里,脑中,并不是空白一片,这个孩子,从小就主意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骗人,说到做到,根本不像个小孩,可是,唉!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么危险的时候,她这是为了什么?几个孩子,枪都扛不动,就想救国了?痴心妄想啊!

那两个想了几个人,自己思量了半天, 觉得还是挺靠谱的。

舅舅就跟亲家商量,说自己这边有几个人 ,平时处的不错,不会伤害自家孩子,人品也信得过,最主要,有点本事,不管是找人还是保护他们,都不错。

亲家也说自己有几个人,然后,两个人嘀嘀咕咕商量,派几个人去找孩子,给多少钱,怎么跟人家说。

正说着,父亲走过去,看了一眼他们匆匆忙忙定下的计划,问了几句,然后想了想说:“我觉得,暂时不要找人过去,本来这事,只有咱们自己知道,一旦派了人,就会变成很多人知道,这么多年,咱们虽然不干什么坏事,可保不准,别人心里怎么想咱们,说不定,正等着这个机会呢!先等几天,看看情况再定。”

两人面面相觑,平时最怕事干什么都犹豫半天,唯独喜欢做生意,赚钱的人,现在居然能这么冷静,不会是气傻了吧?

两个人默默对了一个眼神,答应了父亲。

父亲知道他们在闹幺蛾子,也不戳破:“我去他们留下的行李里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信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几个孩子虽然不知轻重胡闹,可是,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肯定,会对我们有一个交代的。”

两人虽然觉得这几个小崽子不至于这么懂事,否则也不会不辞而别,可是,还是抱有一点不切实际的希望,如果有,那就太好了。

父亲起身离开,去翻行李去了。

三个眼泪汪汪的女人继续盯着他们俩,不是不放心,只是总得给自己找点事做。

两人被看的毛骨悚然。

舅舅让舅妈也去翻翻行李看。

亲家让亲家母去准备晚饭。

父亲果然不负众望,在自己空空如也的钱袋里找到二指长一个纸条:父亲大人台鉴 把小鬼子赶出去,我们就回来。

父亲拿着纸条,如泥塑木雕一般站了许久,之后开始想,孩子们会去哪里,需要些什么,自己做些什么,能帮到孩子们?

一团乱麻,纷纷扰扰,毫无头绪,缠的他浑身酸痛。

拿着仿佛千斤重一般的纸条,下了楼,看着还在嘀嘀咕咕的两人,二话不说,把纸条往两人眼皮底下一放。

两人目瞪口呆,看着纸条傻眼了。

舅舅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拿起纸条,翻来覆去的看:“这真是我外甥女的字。真的有啊!糊涂啊,一帮半大的孩子,能干什么?”

亲家不看纸条,上面写的字,刚才己经看清楚了,总算知道了孩子们为什么不见了,可是,太危险了啊!怎么办,先前想的人,现在,感觉都不这么合适了,小鬼子,对反抗者的悬赏可不低。

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怎么办,感觉现在更棘手了,回不去,不能找人去了,消息不通,唉,这一次真是要了老命了。

父亲凝眉:“看样子,他们早就打算好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跟人家联系好了,要不然,就几个半大的孩子,干不成什么事还把自己陷入危险中。”

舅舅阴谋论:“会不会故意把他们骗去,目的是咱们?”

结果,成功引来两人的侧目:“你一个人就够了,顶我们俩。”

舅舅受宠若惊大惊失色:“为什么,我一个穷当兵的,没有钱。”

亲家慢悠悠补刀:“你有枪有人。”

舅舅呆若木鸡:“你们俩一个有各种物资,一个有各种药材……”

这一下好了,三个人一起呆若木鸡:没错,都是山里的游击队急需的东西,这么一说,大有可能啊?可是,从没听说他们干这些事啊?难道是逼急了?不择手段了?

舅妈来了,问清楚了:“你们就是胡说八道,从来没有听说过游击队祸祸百姓的,人家从来没有干过这样事。”

舅舅纳闷:“你咋知道?”

舅妈轻蔑的冷哼:“一个个号称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其实,两个财迷,一个官迷。啥也不知道。咱家那个煮饭的卢妈,人家跟游击队打过交道,说是他们村里土财主的儿子被绑了,留下话,要五百大洋,土财主自个背着钱去赎人,没办法,家里没人敢去。

结果,钱给了,人没见着,土财主还被打了一顿,一路又委屈又伤心又害怕又心疼儿子,哭着回去的,心里想着,儿子怕是保不住了,哭哭啼啼,睡不着,一个人傻坐着,半夜听到有人敲门,喊爹,土财主伤心的几乎站不稳,哆哆嗦嗦去开门,不忍心让自己儿子做孤魂野鬼,开了门,看着活灵活现的儿子傻眼了。

儿子喊了一声爹。

土财主还以为是做梦,儿子的魂回来了,答应了,却鬼哭狼嚎:“儿子,你一路走好,爹没本事,对不起你,打不过人家,爹把地卖了,找人给你报仇。你等着,报了仇,爹就来找你。”

结果,把儿子吓一跳,以为自己爹得了什么毛病,小心翼翼把爹扶回屋,给他喝了点水。

土财主看着自己家儿子的影子发愣:“有影子,不是鬼啊,儿子你没死啊?”一把抱着儿子,从头摸到脚,全乎的,放心了。

儿子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爹,你咋了?”

土财主呵呵傻笑:“我背了钱去赎你,他们收了钱,不放人,还把我打了一顿,我怂,自己哭了一路回来了。想了一夜,要是你死了,我就把咱家地卖了,请人给你报仇,然后,我就去找你。现在好了,你回来了,啥也不用干了。”

儿子听完,又心疼又生气又好气又好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爹好像活过来了,扯着儿子问:“他们还算有点人性,知道收了钱,放人。”

儿子嗨一声:“知道啥呀,他们从来不把自己当人看。不是他们放的我,是游击队,听老百姓说,他们喜欢绑架人,收了赎金还不放人,动不动还撕票,不讲道义,游击队就派了人,打听清楚了,就给他一锅端了,他们要是再晚一天去,我,也回不来了,你的地,也保不住了。”

土财主如遭雷击:“这帮天杀的东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就盯着咱们老乡祸祸,窝囊废。有本事,打小鬼子去啊!”

儿的瞬间无精打采:“我想去干游击队,人家不收我。”

土财主听了前半句,心立刻悬起来,听了后半句,谢天谢地,幸亏没去成,还是游击队讲究,我这个傻儿子算是保住了。又提心吊胆:“人家救了你命,没找你要东西啊?”

儿子气愤不平:“啥也没要,把土匪打跑了,救了咱,还把土匪抢回去的东西分给咱,要咱回家好好过日子,还怕半路土匪打咱,把咱给送回来了。喔!那五百块大洋,本来人家不要,让咱自己背回来,我说要去干游击队,他们不肯,我就说,钱和人,总得选一样,他们笑的不行,最后还请来了当官的,给咱好说歹说,就是人和钱都不要,我耍了个心眼,假装答应了,半路休息的时候,把钱放他们装粮食的车上了,怕他们怀疑我,就往衣服里装了好多石子,蒙混过关,爹,我聪明吧!”儿子一脸得意。

土财主心疼那五百大洋,半辈子的积蓄啊,不过,看看毫发无损的儿子,儿子知道报恩,也是好事,有良心,虽然钱没了,但是儿子回来了,这才是最高兴的事。于是,大声夸奖儿子,聪明,机变,知道要报恩,好样的。

儿子很高兴,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游击队的事,语气里带出的心思,土财主听的心惊胆战:自家这个傻儿子,魂都被游击队勾走了,这才打了一次交道。

以前啊,这个儿子只知道吃喝,玩,自从回来以后,都知道上进了,跟着土财主学记账,学理仓库,还跟着长工下地,学种庄稼,学骑马,学打猎,整天忙的脚不沾地,晒的跟个黑炭似的,嘴里天天念叨:游击队不收懒汉,我得什么都会。还死皮赖脸缠着村里的老猎户学枪法。

你们听听,再自己盘算盘算,都是见多识广的,游击队能看上你们?”

大家坐在沙发上,各抒己见:“那,咱们怎么办?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孩子们找回来。游击队是好样的。那孩子们到底是去哪了?难不成,真的被人拐走了?”

母亲语出惊人:“刚刚胡嫂出去打听了,不是只有咱们家孩子不见了,还有两家,都是男孩,一个二十了,刚从国外回来,一个十六,从小在军队混大的,行李都没拿,给家里留了信,两个约着一起去打鬼子,说是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两家人哭的都不行了。还有一对苦命鸳鸯,家里不同意,两个孩子偷着跑了。”

大家听完,面面相觑,一脸惊讶,一脸后怕:“那几个孩子不会也脑子一热跟着去了吧?那,多危险啊!”

正说着,胡嫂进来了,拉着母亲嘀嘀咕咕,然后面带忐忑的走了。

大家看着母亲。

母亲却仿佛没了力气,首接靠在沙发上:“胡嫂说,还有两家人,走了三个小孩,两个女孩,一个男孩,说什么,参加革命去了,让家里人不要找。他们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上战场,打鬼子。”

几个人如遭雷击,面无血色,己经不知道说什么,脑子里全是孩子们赤手空拳跟武器先进,经验丰富的敌人拼命的血肉模糊的画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胡嫂跑进来:“太太,那几家人来了,说是不管孩子们去了哪里,总是一起不见的,一路上,多赖您们照顾,现在厚着脸皮来讨一个主意。”

舅舅抬头:“请进来。”

胡嫂点头,看也不看主人一眼,又跑出去了。

父亲拉扯舅舅的袖子,提醒他:“你真是鸠占鹊巢……虽说是亲家,也要收敛一……”

亲家挪过来,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咱们三个,此时此刻,只有昌宁能拿一二主意了,不用担心,我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几个孩子的父母都来了,打过招呼后,急切的问:“请您帮忙拿个主意,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孩子们找回来,只要用得上,尽管吩咐。”

父亲和舅舅的亲家都示意舅舅。

舅舅叹气:“言重了。我们现在也是一头雾水,没有什么好主意。最主要的一个问题:孩子们是兵分几路还是相约一路,搞清楚了这个,才好拿主意,也才好想办法。”

大家议论纷纷:“虽然是一路来的,还在船上见过,可是,就没见几个孩子凑一起过,这,一下子一起不见了,找都不知道去哪找。要是能凑到一起,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把对方认出来……也好互相照应一二。”

舅舅说:“现在只能稍安勿躁,咱们先照顾好自己,不要急,不要乱,等两天,既然孩子们说了去处,又是从一条船上下来的,保不齐,阴差阳错真凑一起去了,那样,可能会给咱们来消息,有了消息,怎么都好说了,后面怎么找,也能勉强拿个章程出来。”

商量了好久,确实没有办法,要找人,得有个方向啊!中国这么大,到处都在打仗,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怎么找?只能忧心忡忡的回去,等消息。

舅舅叮嘱大家好好休息,把他们送出门,自己去了花园,坐在花坛边,点了一支烟,冥思苦想:“十个孩子,咱们家三个,肯定是在一起的,其余三波,要么在一起,要么分开,也就是两队或者是三队,说法不一样,认不认识也不知道,所以,作不认识考虑吧,那就麻烦了,一回广东,西散而去,各奔前程怎么找。

别人家孩子自己不知道,自己家三个,一个是从小野惯了的,哪里都敢去,一个是从小在军营长大,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还有一个,自己的外甥女,年纪最小,才13,肯定是被自己家孽障骗走了,这两个,照顾好外甥女应该可以,问题是,现在兵荒马乱,三个孩子,唉!不懂人心险恶!其余三队,比他们,还更加让人操心。唉!天大地大,能有什么办法,有多少人也不够啊!更何况,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去的人会做什么?唉!几个半大的孩子,一腔热血…”

父亲悄无声息坐到他旁边。

舅舅过了半天才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姐夫,你不休息……”

父亲唉声叹气:“睡不着,脑子里乱哄哄的,干脆陪你坐坐,没事,你别着急,各有各的命,他们自己要走,谁也拦不住……”话没说完,没声了。

舅舅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姐夫,咱家乖巧懂事的曦桐外甥女肯定是被那两个孽障挟持走的。我对不住你啊,姐夫。”

父亲叹气,摇头:“胡说,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腿长在他们自己身上,这个,你也能管哪!”

舅舅不知道说什么好,说什么都不好啊,把孩子们完完整整的带回来,才是最好。

两个人坐在花坛边,默默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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