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山的雪，本应是洁白无瑕，如今却被烽烟无情地染成了灰褐色，仿佛被披上了一层沉重的丧服。萧月娘身姿坚毅，跪在瓮城箭垛旁，她手中紧紧攥着半卷羊皮舆图，指尖因用力过度，深深掐进掌心，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城砖上。远处，吐蕃骑兵的牦牛皮鼓声震耳欲聋，仿若雷霆万钧，震得城墙夯土簌簌坠落，那声音如同恶魔的咆哮，一步步逼近，让人胆战心惊。她凝视着手中的舆图，原本该标注着三道暗渠的城防图，此刻竟在狼烟台位置凭空多出个朱砂画的豁口，这一惊人的发现，让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萧娘子！西城墙破了！” 副将韩昭拖着断臂，踉跄着撞上城砖，他的铁甲缝隙里嵌着的箭簇随着他急促的喘息微微颤动，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拉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狗日的布防图！三处粮仓全标成箭楼......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错误的布防图无疑是致命的。” 他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与绝望，话音未落，吐蕃人的鸣镝己如闪电般穿透他后颈，他的身体瞬间僵住，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
萧月娘眼疾手快，抬手接住韩昭的身躯，在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摸到他怀中半块硬物 —— 是程处弼出发前赠她的鎏金桃花簪，断茬处还沾着干涸的血迹。这熟悉的触感，让她的思绪瞬间飘回到那日刑部密档室的耳语：“凉州城防关乎河西命脉，这图若错半分，便是千万条人命填进去。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一张小小的城防图，却承载着无数人的生死。你千万小心，一定要亲自送到守将手上！”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绝，心中暗自发誓，一定要守住凉州。
“轰 ——” 一声巨响，燃烧的投石如陨石般砸中粮仓，粟米在火海里瞬间爆成金红的花，那火光冲天，热浪扑面而来。萧月娘见状，急忙扯下披风，动作迅速地裹住舆图，仿佛那舆图是她最后的希望。却见三十只信鸽从烈焰中冲天而起，它们的羽翼带着火星，如同一颗颗燃烧的流星，掠过城头残旗。最前头的白鸽爪系血书，正是她昨夜用断簪尖刻下的密报，承载着凉州的危急情况。
“娘子快走！” 守城老兵满脸焦急，突然将她推向马道，声音急切而沙哑。“南门地窖还有条暗道......”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期望，希望萧月娘能借此逃生。
萧月娘却反手将断簪扎进老兵掌心，簪头的桃花瓣割开他虎口，动作决绝而果断。“王伯当真以为，吐蕃赞普的狼骑会留着暗道不堵？在这残酷的战场上，敌人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 她目光坚定，扯过染血的残旗裹住长发，“劳驾您把这图钉在旗杆上 —— 要叫吐蕃人看清，凉州儿郎的血是怎么烫穿他们喉管的！在这生死关头，唯有坚守，方能彰显凉州人的骨气。”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坚定与无畏，仿佛在向吐蕃人发出最强烈的挑战。
吐蕃重甲步兵的弯刀重重撞上城门，发出沉闷而巨响的撞击声，仿佛要将城门撞破。此时，萧月娘正用火把燎烤着城墙冰面，她的眼神专注，额头上满是汗珠。融化的雪水顺着夯土缝隙渗进藏兵洞，冻在二十架床弩的机括上。当第一架云梯搭上城垛，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挥剑砍断缠着火油的绳索，刹那间，整面西城墙顿时化作火龙，那火光映红了她的脸庞，也照亮了整个战场。
“放箭！” 她用突厥语嘶吼，声音响彻战场，三支鸣镝应声穿透吐蕃旗手的咽喉。混在守军中的突厥降兵愣怔片刻，竟真的调转弓弩指向吐蕃中军 —— 这是程处弼教她的攻心计，用多族混编的疑兵乱敌心智。在这复杂的战场上，智谋与勇气同样重要。
金铁交鸣声中，萧月娘在混乱的战场上瞥见吐蕃赞普的金帐在十里外忽隐忽现，那顶缀满骷髅头的王帐本该在河西沙盘上标注的绿洲位置，此刻却诡异地出现在流沙河畔。“好个移形换影的障眼法......” 她心中暗自思忖，撕下裙摆缠住渗血的左臂，动作熟练而迅速。“程木头，你送的布防图怕是早被人换了芯子。在这看似平静的局势背后，竟隐藏着如此大的阴谋。”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无奈，对布防图的被换感到痛心疾首。
粮仓方向突然传来驼铃闷响，那铃声在战场上显得格外诡异。三百头负重的白驼冲破火墙，如同一股白色的洪流。鞍上吐蕃武士挥舞着带倒刺的套索，那套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专绞守军脖颈。萧月娘见状，劈手夺过套索反掷回去，动作干净利落。却见驼队最后那匹的辔头上，赫然拴着程处弼的玄铁虎符，这一发现让她心中一惊，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
“韩昭！” 她踹翻近身的吐蕃武士，朝藏兵洞嘶喊，声音中带着焦急与期待。“用雷火箭射白驼！”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穿堂而过的北风，那风声凄厉，仿佛在为死去的将士们哭泣。萧月娘这才想起，那个总爱偷藏胡饼的憨厚副将，半刻钟前己变成瓮城砖缝里的一滩热血。她突然笑出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与绝望，眼角却溅进不知谁的泪：“程处弼你个王八蛋...... 说好的共守河西呢？在这生死关头，心中对程处弼的期待与现实的残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燃烧的梁柱轰然倒塌，那倒塌的声音震耳欲聋，仿佛是世界末日的钟声。最后三只信鸽从灰烬中振翅而起，它们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渺小却又坚定。萧月娘解下颈间红绸系在鸽爪上，那红绸鲜艳如血。“去长安。” 她将鸽子抛向夜空，动作轻柔却又充满了希望。“告诉那根死木头，凉州的雪要盖不住血了...... 在这危急时刻，希望程处弼能尽快赶来救援。” 她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充满了无尽的牵挂与担忧。
吐蕃赞普的金帐忽然掀起帘角，苍老的手杖指向城头残旗，那手杖如同命运的指针，决定着这场战争的走向。萧月娘眯眼望去，旗杆上斜插的断簪正在风里铮鸣，簪头的桃花瓣映着火光，竟与程处弼那日刑部缴获的吐蕃密件纹路重合。这一惊人的发现，让她心中豁然开朗，仿佛找到了一丝线索。
“原来如此。” 她抹了把糊住视线的血污，反手将火把掷向身后粮仓，动作果断而决绝。冲天烈焰中，二十缸桐油接连炸开，火浪裹挟着粟米席卷整条驼队。吐蕃武士的惨叫与驼铃混作一团，那声音凄惨而恐怖，仿佛是地狱传来的哀号。而那只系着红绸的信鸽，终于穿过箭雨没入云端，带着希望与信念飞向远方。
七十里外沙丘上，程处立突然勒马回望，他身姿挺拔，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他怀中半枚虎符烫得惊人，仿佛在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远处凉州城的方向腾起血色烟柱，那烟柱首冲云霄，与三日前截获的吐蕃密信所述分毫不差。亲卫举着火把凑近，却见他掌心攥着半截红绸 —— 正是萧月娘系在信鸽爪上的那缕，这红绸承载着萧月娘对他哥的牵挂与期盼。
“将军......” 亲卫轻声唤道，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
“传令三军。” 程处立将红绸缠上剑柄，玄铁剑身的反光照出他眼底血丝，那血丝中透着愤怒与坚定。“寅时之前，我要看到吐蕃赞普金帐的骷髅旗插在凉州城头 —— 用他自己的旗杆。在这关键时刻，唯有以破竹之势，方能拯救凉州和我嫂子。” 他的声音坚定有力，充满了必胜的决心。
亲卫领命而去，程处立摸向怀中冰冷的断簪，簪身暗格里藏着的丝帛突然滑落，上面是萧月娘簪花小楷写给程处弼的绝笔：“处弼木头，下辈子换你等我。” 这绝笔中饱含着她对程处弼的深情与不舍。
沙海尽头，最后一只信鸽坠落在地，它的身体渐渐冰冷。它爪间的血书被风卷起，堪堪盖住吐蕃大军西撤的蹄印 —— 那上面用簪子刻着八个字：【粮道己毁，速夺金帐】这八个字，仿佛是黑暗中的一道曙光，为程处立指明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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