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末刻,凛冽寒风席卷河西驿站,檐角冰锥仿若锋利匕首,静静折射着幽蓝月光,给这寂静之地添了几分寒意。程处弼跨进驿站,身上狐裘沾满雪粒,他伸手卸下,动作间带着常年习武的利落。走进屋内,他在桌前落座,指腹轻轻着粗陶碗沿,神色凝重。怀中藏着的密信,仿佛一块滚烫烙铁,三日前截获时的紧张感仍未消散。火漆上鸿胪寺的蟠龙纹,缺了半片龙鳞,那模样与现任少卿李淳的私印分毫不差,似在无声诉说着背后的隐秘阴谋。
“军爷尝尝这腌驼峰,用昆仑山的雪盐渍了整冬。” 驿丞孙德海满脸堆笑,独目浑浊泛灰,透着几分神秘。他左手缺了小指,托着漆盘时微微颤抖,恰似这寒风中摇曳的烛火。程处弼抬眸,目光如炬,落在孙德海虎口处那靛蓝刺青上,心中一凛。他记得父亲程咬金的战报里提过,这是二十年前突厥王庭 “苍狼卫” 的标记,“见印如见狼王”,这几个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警惕瞬间攀升。
恰在此时,马厩方向突然传来汗血马的嘶鸣声,尖锐而急促,打破了驿站的宁静。程处弼反应迅速,右手瞬间按在刀柄上,转身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如鹞子般敏捷,飞速掠过堆满草料的西厢房。那黑影身上的鎏金蹀躞带,在雪夜里划出一道耀眼金线,格外醒目。这是五品以上武官才有的制式,可奇怪的是,蹀躞带上竟缠着西域商队惯用的孔雀石坠子,两种风格迥异的装饰组合在一起,愈发显得诡异,也让程处弼心中疑云更盛,这雪夜的河西驿站,似乎正暗藏着一场危机 。
程处弼紧追不舍,一路来到鹰嘴崖。凛冽寒风呼啸,崖边积雪被吹得漫天飞舞,仿若无数利刃。刺客察觉到身后的追兵,猛地回身,手中长刀裹挟着风雪,如同一道银色闪电,首劈向程处弼。程处弼见状,迅速横刀格挡,就在刀刃相交的瞬间,他瞳孔骤然收缩。这刺客使出的 “劈山式”,竟与程家斧法如出一辙,那熟悉的招式,瞬间将他拉回当年玄武门血夜。那时,兄长程处默正是用这一招,替他挡下太子府射来的冷箭,救了他一命。
“阿兄?!” 程处弼脱口而出,声音中带着震惊与疑惑。刀锋相撞迸溅出的火星,照亮了刺客蒙面布下的疤痕,那疤痕的形状,竟与兄长脸上的一处旧伤极为相似。然而,对方并未回应,而是突然咬破后槽牙,面露决绝。他染血的手指,迅速划过自己颈间虎符,吃力地说道:“小心玄武门...” 话未说完,嘶哑的尾音便被寒风无情扯碎。程处弼眼睁睁看着对方生命消逝,在尸身坠崖前,他眼疾手快,扯下半枚羊脂玉佩。玉佩上,“长孙” 二字沾着黑血,在洁白雪地里,仿若绽开一朵妖异红梅,格外刺目。
崖底传来阵阵狼嚎声,在这寂静又惊悚的雪夜里回荡。程处弼呆立崖边,抬手摸着颈间那道浅浅刀痕,苦笑一声:“最黑的影子,总是跟着最亮的灯。” 他不禁回想起父亲程咬金神情凝重,将虎符系上他脖颈时,也说了同样的话。彼时,兄长程处默正跪在祠堂受罚,只因他私自放走了突厥俘虏。如今,眼前这诡异一幕,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危机,而这半枚玉佩,以及那句未说完的警告,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程处弼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这雪夜的鹰嘴崖,也仿佛成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让他愈发迷茫 。
鸣沙客栈地窖弥漫着一股腐臭与酒香混杂的气息,昏暗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周遭阴森的场景。酒缸里,译官胡栗的尸身静静浮着,面色惨白,双眼圆睁,仿佛死不瞑目。程处弼眉头紧锁,神色凝重,手持长刀,缓缓靠近。他用刀尖小心翼翼地挑开胡栗紧攥的拳头,动作沉稳却带着一丝紧张。随着刀尖用力,半片龟甲 “当啷” 一声滚落青砖地面,发出清脆声响。
程处弼俯身捡起龟甲,仔细端详。狼图腾旁刻着 “亥时三刻换防”,他心中一凛,这不正是玄武门戍卫交接的时辰吗?再看龟甲内侧,错金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芒,这纹路样式,正是魏王府工匠的独门手艺,看来这背后的阴谋,与魏王府脱不了干系。
“官人怎的弄脏衣裳?” 一道娇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老板娘金九娘扭动着水蛇腰贴了上来,身上茉莉香中却隐隐混着苦杏仁味,这异样的气味,瞬间引起程处弼的警觉。他眼疾手快,猛地擒住金九娘手腕,就在这瞬间,赭石颜料从金九娘袖口簌簌而落。程处弼目光一凝,这颜料与东宫新绘《万国来朝图》用的西域朱砂同出一源,种种迹象表明,这看似普通的客栈,实则暗流涌动,各方势力在此交织。
恰在此时,屏风后突然传来铁胆转动的声响,那节奏,竟与鸿胪寺地牢死囚临终叩击的暗码完全同频。程处弼握紧刀柄,警惕地望向屏风方向,心中暗自思忖,这谜团愈发复杂了。
破晓时分,微光透过窗户洒进客栈。程处弼在检查汗血马时,于马鞍鞯夹层发现半张焦纸。他展开焦纸,残存的 “程” 字血印映入眼帘,那熟悉的笔画,正是父亲批阅军报时独有的画押。这本该随灵柩葬入昭陵的标记,此刻却出现在这里,程处弼心中震惊不己,险些捏碎刀柄。这一系列的发现,让他愈发觉得,自己正陷入一场精心布局的血浸残局之中,而背后的真相,似乎隐藏着更大的危机,他必须尽快解开谜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鸣沙客栈内,气氛凝重得近乎窒息。程处弼正满心狐疑地审视着眼前的种种线索,突然,一道身影从《西域舆图》后缓缓转出。程处弼定睛一看,手中刀锋猛地一颤,失了准头,因为那人竟是他的兄长程处默。
程处默额角的疤痕下,泛着诡异的青黑,那正是鸿胪寺在押突厥细作特有的 “天狼纹”。他的脚边,木匣缓缓滚动,露出胡栗那血肉模糊的头颅,血沫飞溅,恰好落在凉州在地图上的位置,仿佛为这地图添上一道触目惊心的新伤口。
“二郎可知,当年父亲为何独带我去玄武门?” 程处默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那笑容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说着,他抬手碾碎掌中铁胆,金粉混着血水,一滴滴落下,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窗外,风雪肆虐,裹挟着金九娘的河西小调飘入屋内,可那尾音,却带着突厥祭神曲特有的颤音,诡异至极。
程处弼震惊得连连后退,慌乱间撞翻了火盆。“哗啦” 一声,燃烧的密信灰烬散落一地,在火光的映照下,渐渐显出隐形药水写下的字迹。程处弼定睛看去,那竟然是他自己的笔迹,写着 “六月廿西”。这一发现,让他如坠冰窟。恰在此时,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烫得他几乎拿不稳。他猛地想起,长孙皇后赐宴那日,太子詹事长孙焕的翡翠扳指,与这玉佩缺口严丝合缝。
刹那间,所有线索在程处弼脑海中疯狂交织,他似乎渐渐看清了这场局中有局的阴谋轮廓,可真相却如此残酷,如此让人难以置信。兄长的背叛、神秘的字迹、玉佩的关联,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程处弼望着眼前仿若陌生人的兄长,心中五味杂陈,一场关乎生死存亡、家族命运的终极对决,似乎己不可避免,而他,必须在这错综复杂的迷局中,寻得一线生机,解开所有谜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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