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太极殿还凝着霜气,铜鹤香炉里的檀香混着晨雾在梁柱间缭绕。侍御史王佳才的象牙笏板突然指向武将队列,玉饰撞在雕龙柱上发出清脆声响:"臣弹劾左卫率程处弼私通胡商,倒卖陇右军械!"
这话如重锤击鼓,殿内三百文武瞬间屏息。程咬金腰间的九环金带撞得叮当响,老将军蒲扇大的巴掌拍碎三寸厚的奏章,碎纸雪片般飘落在白玉阶上。"放你娘的屁!" 他豹眼圆睁,声若洪钟震得殿瓦簌簌作响,"老子的儿子缺那点碎银子?"
王佳才后退半步,官服上的獬豸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卢国公可知,程处弼上月与粟特商队在永通渠交易?" 他展开密报时,袖口滑落半截突厥银镯 —— 正是长安西市暗桩的信物。
李世民指尖着奏折边缘的突厥狼纹暗记,帝王目光扫过文官队列,户部尚书崔仁师的嘴角微微抽搐。三日前程府收到的辽东人参,此刻正堆在他书房的红酸枝柜里,参须间藏着西域传来的火油配方。
"卢国公稍安。" 李世民屈指叩响龙案,案头狻猊香炉应声吐出青烟,"传百骑司李君羡。" 随着内侍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回荡,十二名玄甲军抬着檀木匣鱼贯而入,匣身朱漆映着 "武德九年" 的刻痕。
李君羡掀开匣盖的刹那,程咬金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御赐的鎏金酒樽上。匣内整齐码放着三十枚突厥狼头箭镞,箭杆上的青漆在晨光中显出血色纹路 —— 正是陇右军器监特有的防腐工艺。
"程处弼何在?" 李世民的声音如三九寒冰。殿外突然传来金吾卫的喧哗,张诚浑身浴血地闯进来,怀中抱着浸透雨水的牛皮文书匣:"陛下!程将军遇伏灞桥......" 匣中散落的账本在青砖铺展开,每一页都盖着崔仁师的户部关防。
崔仁师突然暴起撞向龙柱,却被尉迟恭的钢鞭抽倒在地。他怀中掉落的波斯金币滚到李世民脚边,边缘赫然印着侯君集的私章。太极殿的铜漏突然卡住,在死寂中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程卿的军粮都喂了狗?" 李世民猛然起身,冕旒玉串撞得叮当响。他拾起一枚金币,在掌心敲出清脆声响:"传朕旨意,程处弼即刻押入天牢,崔仁师满门收监......"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急报:"报!灞河发现程将军战马尸体......"
程咬金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染红了李世民御笔亲书的 "忠勇" 条幅。他颤抖着指向王佳才:"当年玄武门......" 话未说完,殿外惊雷炸响,王佳才的官帽滚落台阶,露出藏在发间的突厥狼头刺青。
太极殿的铜漏卡在巳时三刻,程处弼踹开西厢房暗门时,靴底碾碎了满地的珍珠粉。母亲崔氏正跪在佛龛前,攥着半截突厥金饼瑟瑟发抖,指尖几乎要掐进金饼纹路里。月光透过雕花格窗斜斜切进来,照亮金饼内圈若隐若现的靛蓝纹路 —— 正是三日前他在东市胡商处见过的吐蕃密文。
"二郎快走..." 崔氏突然剧烈咳嗽,绣着并蒂莲的袖口滑落一个油纸包。程处弼瞳孔骤缩,那刺鼻的腥气分明是陇右特供的狼毒草。药粉撒在青砖上,竟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院墙外忽然马蹄声震,百骑司的火把将夜空烧得通红。崔氏猛地推开儿子,后脑重重撞上博古架,青瓷瓶里的突厥狼头箭簇哗啦啦散落。"程家... 不能毁在我手里!" 她用尽最后力气将金饼塞进佛龛暗格,鎏金香炉坠地的刹那,三十名玄甲卫破门而入。
李君羡的横刀抵住程处弼咽喉时,崔氏的血正顺着博古架缓缓淌成河。老夫人临终前的眼神像极了武德九年那个雨夜 —— 那时他才五岁,母亲也是这般将他藏进米缸,自己引开李建成的追兵。
程处弼任由锁链缠上脖颈,目光却钉在佛龛里的金饼。内圈密文在月光下显出血色,拼成的竟是 "乙巳年七月初七"。这个日期像根毒刺扎进他心里,那正是父亲初任右武卫大将军的日子。
"带走!" 李君羡的喝令惊飞檐下宿鸦。程处弼被拖出厢房时,看见母亲指尖还攥着半片龟甲,甲面刻着 "丙戌?巽五" 的卦象 —— 与玄武门事变前夜的星象记录完全吻合。
李君羡的横刀挑开程府东厢地砖时,刀刃刮擦青砖发出刺耳声响。程咬金正拎着王佳才的领子抵在朱雀门铜钉上,老将军的铁胎弓还斜挎在肩头,弓弦上还沾着突厥狼血。"你们文官的骨头比胡饼还脆!" 他喷着酒气的怒吼惊起檐下灰鸽,"当年打洛阳,老子从死人堆里扒出圣上那会儿,你还在娘胎里喝羊水呢!"
王佳才的獬豸纹官服被攥得皱成抹布,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卢国公... 这是圣上口谕..." 话音未落,程咬金突然将他掼倒在地,铁蹄般的靴底碾碎他手中的弹劾奏折。奏折边缘的突厥狼纹暗记在晨光中泛着幽蓝,与三日前程处弼从灞桥刺客身上搜到的一模一样。
太极殿偏室内,李世民用鱼形匕首撬开金饼夹层。靛蓝密文遇热显形,赫然是程处弼与西突厥可汗往来的 "军械账簿"。帝王忽然冷笑:"好精妙的仿古做旧术。" 他将金饼掷向程处弼,饼身滚过青砖,露出边缘的吐蕃錾刻狼首。
"陛下明鉴!" 程处弼挣开铁链扑到案前,额头血珠滴在密文上洇开朱砂色,"这狼纹用的是贞观西年才传入的吐蕃錾刻法!" 他蘸着嘴角血在宣纸画出纹路对比,"武德年间突厥用的是阴刻卷草纹,有人要坐实程家里通外国!"
李世民盯着狼首纹路,忽然抽出腰间横刀斩断案角。刀刃切入楠木的刹那,露出木质年轮里的虫蛀痕迹 —— 与程处弼三日前查获的假军粮箱如出一辙。"程卿可知,朕为何让你查盐铁?" 帝王的刀锋突然指向偏殿壁画,"当年你父亲在瓦岗寨私铸的钱币,正是这种吐蕃纹路!"
程处弼浑身剧震,壁画上程咬金的陌刀倒影里,竟映出王佳才藏在发间的突厥刺青。殿外突然传来急报:"报!大理寺查获崔仁师书房,藏有贞观三年的吐蕃商队通关文牒!"
李世民的刀突然抵住程处弼咽喉:"程卿若想自证清白,今夜子时前,带着王佳才的人头来见朕。" 他将染血的突厥金饼拍在程处弼掌心,"这是朕给你的最后机会。"
五更鼓响时,崔仁师正在平康坊暗窖焚烧密信。潮湿的墙壁渗着水珠,映着火光中飞舞的纸灰。他手中的金饼模具内侧 "贞观三年制" 的铭文,在跳动的火光里与程府搜出的证物分毫不差。
"姨母莫怪。" 崔仁师对着长安城方向举杯,杯中葡萄酒映着他阴鸷的面容,"要怪就怪程二郎查得太深..." 话音未落,头顶突然传来砖石碎裂声。程咬金的怒吼穿透三层地窖:"姓崔的!老子给你脸了是吧?"
暗窖木门轰然倒塌,程咬金的铁胎弓搭着淬毒箭镞率先闯进来。崔仁师转身欲逃,却被老将军飞起一脚踹在腰间。他怀中掉落的玉匣滚到程咬金脚下,匣内整齐码放着突厥金饼,饼面狼纹与太极殿证物完全一致。
"好你个崔仁师!" 程咬金的铁蹄碾碎玉匣,"当年老子在洛阳城外救你全家时,你怎么不说这话?" 他突然扯断崔仁师的腰带,露出藏在夹层的波斯金币 —— 边缘侯君集的私章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崔仁师蜷缩在角落,看着程咬金将密信灰烬扫进青铜鼎。鼎身突然弹出机关,露出贞观三年的吐蕃商队通关文牒。"程将军可知,这鼎是侯君集送我的?" 他突然癫狂大笑,"你们这些武夫永远不懂,权谋比刀剑更锋利!"
程咬金的陌刀劈开青铜鼎时,火星溅在崔仁师脸上。"权谋?" 老将军将通关文牒按在他眉心,"老子只知道,敢动我程家的人,就得拿命来偿!" 刀光闪过,崔仁师的笑声戛然而止,喉间涌出的血染红了 "乙巳年七月初七" 的日期。
程处弼赶到时,正看见父亲用崔仁师的官服擦拭刀刃。老将军将染血的通关文牒抛给他:"去见陛下。" 程咬金转身时,程处弼看见他背后的旧伤在渗血 —— 那是武德九年为保护李世民留下的箭疮。
太极殿的晨光刺破云层时,程处弼跪在李世民面前。他呈上染血的突厥金饼和通关文牒,将三日前灞桥遇袭的经过娓娓道来。帝王沉默良久,突然将金饼掷入丹墀:"程卿可知,朕为何让你查盐铁?"
"臣愚昧。" 程处弼叩头至地。
李世民挥袖扫落龙案上的弹劾奏折:"因为朕要你亲手挖出,藏在盐铁里的毒瘤。" 他将染血的突厥金饼拍在程处弼掌心,"这是朕给你的最后机会。"
程处弼走出太极殿时,正撞见李君羡押着王佳才经过。王佳才突然挣脱锁链扑来,程处弼本能地拔刀相向。刀锋抵住咽喉的刹那,他看见王佳才发间的突厥刺青在晨光中泛着幽蓝 —— 与三日前灞桥刺客的刺青如出一辙。
"在长安,每粒棋子都沾着三个人的血。" 王佳才惨笑间咬破毒囊,"程将军,你猜下一个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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