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小珊无可奈何地说:“我说你们班上的人怎么回事啊,上次还碰到有人问我借物理笔记的,拜托我选化学的好不好。”
依冉笑道:“反正杨西城也不在身边,你偶尔也可以插个花儿,我保证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不打小报告!”
乐小珊把手中油腻腻的调羹朝依冉敲过去,惹得她大叫起来。
杨欣乐不可支道:“瞧你那守身如玉的小媳妇的样儿。”
这几天依冉班上的同学都被陈锋折磨惨了,他们班光荣地成为了全校早自习最早开始,放学放得最晚的班级。
因为理科班里人才济济,依冉早就光荣卸任数学课代表一职,于是大胆地在陈锋的课上打瞌冲。
“何依冉!”她头还没沾上桌面几秒钟,台上的陈锋就把她托了起来。
“你是会做了么?期中考试考几分啊?上课睡觉!”
“老师,睡眠不足。”
“睡眠不足?我看其他同学都很精神么。要睡出去睡。”
班上的同学都笑了起来,林楠的笑声尤其尖而刺耳,何依冉脸上有几分尴尬,站着和陈锋僵持了几分钟,收了几本书灰溜溜地走出了教室。
她跑到教学楼的楼顶准备补觉,手上拿的书只能当了枕头,她以前和向晨毅偷偷上来过,白天的屋顶,看上去和晚上的很不一样,房顶上的空旷去了她心头的几分烦躁,视野可以望到学校周围的好几条街。
她正想躺下睡大觉,从楼顶俯视下去,望到学校后门街口站着的韩佳茗和余冰,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还没放学了吧。他们好像在为什么事争执,几秒钟之后,韩佳茗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在余冰脸上。依冉一惊,方才相信眼前看到的。
正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什么新闻都变成旧闻了,诸如他们深深敬爱的学长杨西城去香港念书啊,向晨毅退学啊,张三因为被评为国家二级运动员高考加二十分啊,李四想考去外地和女朋友闹翻啊,所有人都开始津津有味地讨论余冰和韩佳茗分手事宜。
杨欣和乐小珊拿灼灼的眼神盯着依冉看,把她搞得莫名其妙地。
“干嘛看我?”
“真不是因为我。”
“喂,够了啊,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还知道得比我清楚。”
林楠飘到她们三人的身边,悠悠地说了一句:“啧啧啧,当初谴责班长的时候,那叫一个义愤填膺啊,所以说人呢,生了一张嘴,就光会讲别人。”
§§§第63章
杨欣和乐小珊拼命拉住看上去好像要朝林楠扑上去一样的何依冉。
她觉得自己的极力否认是在陈述事实,因为确实不知情,在别人眼里倒成了欲盖弥彰,反而无趣。
韩佳茗木讷地坐在教室里,她不知道自己最近几天都在想些什么,她最近应该想些什么。当余冰郑重地和她提出分手的那一刻,她心中像被抽空了一样,闷得难受,好像她要大力地呼吸才能喘口气儿一样。在这个恋爱就是一切的年纪,她的整个世界好像碎裂了一样。
这个消息不一会儿就从最常和她在一起,看似最亲密的女生许静那里传了出去,其实她完全不用这么着急倒打一耙儿,那天她当街打了余冰一巴掌,几个常年逃课混迹在后街的学生都看见了。
不过多久一张她穿着内衣半裸的照片就发到了她的手机上,当然还有学校很多其他学生那儿,然后这些青春期的男生们互相转发,喜不自禁地做为课余饭后的谈资,不多久就人手一张了。此时互联网刚刚兴起一种叫社交网络在学生中间流行,只要在上面注册一个用户,就可以建立个人主页,这种从美帝流传到全世界的新社交平台让信息的交流变得更廉价,也无形中助长了这一罪恶的手段。
这两天她走在学校,甚至是学校附近的几条街,觉得就像是走在扫描仪下,给人从里到外都看得清清楚楚,她曾经享受这种瞩目。好在她羞耻心并不是这样重,她告诉自己不过是被她亲爱的同龄人摆了一道,这没什么,一般名人才能叫丑闻,普通人只能说是失误。网络上关于她的不雅照片愈演愈烈,甚至有人专门做了一个相册,题为“校鸡门”,从这以后,关于她的传闻就一发不可收拾了,都是什么男人公厕之类极其难听的话。她和余冰在一起的时候,以为自己备受爱戴,没想到恨她的人这么多,并且终于可以肆无忌惮起来。
而能促成这一切的,韩佳茗只能想到许静,她只在她家里过过夜。她还没有去质问许静,她倒先装模作样地跑过来同她说:“啊呀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佳茗,真是对不起啊。”
韩佳茗冷冷地一笑,对不起?真是一句好轻巧的话。所有人都恨她,她知道,所有人都恨她,因为所有人都羡慕她的生活。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这时的她有三个选择,离开,忍受,或是告诉父母。不知道为什么,她做事情一向任性,不考虑后果,行动总比大脑快一步,这一次却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一声不吭。
我做错了什么?韩佳茗走在放学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下来,她走两步,疑心后头有人跟着她,像躲猫猫似的和那个人影走走停停,最后不禁加快了步伐,为什么偏偏今天司机放假没能来接?她刚小步跑着想到路口准备拦出租车的时候,就被人捂着嘴驾到了小巷里。
“你们干什么!?”她惊惶地叫道,等她看清楚了来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了。
“许静。”
面前的许静冷冷地一笑:“你好啊。”
“到底为什么那么恨我?”韩佳茗反而冷静了下来。
“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韩佳茗冷笑:“我虽然没有把你当朋友,也没把你当回事儿,我如果真的要对付你……”
她话还没说完,一个重重地巴掌就落在了她脸上。
“你闭嘴!”许静尖叫道。
等她歇斯底里地尖叫完,脸色又恢复了冷酷说:“你不记得你的那点小癖好了吗?”
“什么?”韩佳茗先是脸色犹疑了一下,慢慢惊惧起来。
“我那个时候就想说,你们家有财有势,为什么你还是喜欢偷东西呢?你不会不记得吧。刚进高中的时候,那段时间你的偷盗癖最严重,进了店铺里必定要伸三只手。”
许静轻哼了一声:“那次你在饰品店偷了一条手链出门的时候被抓,是王开陪你去的,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他了,你不过当他是取钱的提款机而已,而他,那个时候明明和我在一起,却偏还要来招惹你。”
韩佳茗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为什么那么吃惊?”许静道:“你当然不知道了,你是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这世界上除了你自己别人都该是脚底泥,都应该被踩在脚底下。”
这段回忆好像又朦胧地回到了她的脑海,两年前,她刚进高中的时候,那段时间确实是她最不可一世的黑暗时期,好像内心藏着什么蠢蠢欲动的怪兽,她想起来她把王开送她生日礼物,一只手表放在许静面前的时候,她一脸好像要哭了的样子,她想起在那之前许静好像跟她提过这是她最喜欢的款式。
“你栽赃王开,又陪了他一笔钱,让他替你去少管所。他是遭了报应了,可是你却还是好好的,”许静冷笑道:“我怎么能让你好好的呢。我要让你跌倒谷底,还不能是慢慢滚下去,要堕入万丈深渊的那种。”
韩佳茗此时已是说不出话来:“你…你……”
许静立刻抬手又给了她两巴掌,一边歇斯底里地叫:“我打你两巴掌,冤不冤枉?你说啊,冤不冤枉?”
这天放学何依冉和新班级的同桌一起走出校门,在街口的岔路上分了手。
新同桌,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有一些新鲜的观点,不过人比较轴,认死理,而且特别女权,比如如果你开玩笑跟她说,啊,最近觉得自己好笨啊,什么都看不进去,像生了小孩的女人一样,她就会立刻瞪大了眼睛,教育你说生育是女人的天职,是女人为社会为人类历史作出的贡献和牺牲,怎么能歧视生育过得妇女呢;再比如如果你开玩笑说再也不要和正在流血的女人讲话了,她们脾气好差,她又会说女人的身体承载着孕育下一代的重责,正是每个月都要流血所以人类才得以繁衍之类的话,半真半假,让人很想有逗她着急的欲望。
她不知道是高三繁忙的生活让人没有时间在胡思乱想,还是人本来就很容易遗忘,她相信向晨毅不辞而别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谁都有自己要走的路,就像两条注定的平行的线,数学老师说,延伸到宇宙的尽头也还是不会相交。
她独自走了几步路,从书市后面的小路穿沿,还是避开了以前常走的那条路,不自觉得。她听到黑漆漆的弄堂里传来了呼喊声,吓了一跳,悄悄靠近了,只见韩佳茗贵在地上,她班上的一个同学一个巴掌挥在她脸上,她白净的脸上立刻留下五个红肿的手印,嘴角微微出了一丝血液。
那个打人的人,依冉记得好像是韩佳茗的一个朋友,她不禁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那个女生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掌一掌掴下去的手好像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韩佳茗的鼻子被打出了血,眼角也肿了。
依冉顾不得想为什么这个问题了,她有些害怕,没有把握可以赢得了眼前这些白天还是正常的学生,现在却变得穷凶极恶的恶徒。
她装作不小心一脚踢翻了停在弄堂边的自行车,弄出“哐嘡哐嘡”的响声,那伙人好像听到了动静,有些顾忌,停下了手,抬头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她扶起两辆自行车,大叫着朝他们推去,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得这么大的力气,她把自行车推在这些人身上,然后拉着地上的韩佳茗就跑。
她们躲在巷子的角落里,趁着追上来的人走过,赶快往人多的地方走。韩佳茗捂着肚子,走不快,依冉扶着她,问:“这些,是什么人?”韩佳茗舔了舔嘴角的流出的血,没有说话。
“不要回头,”依冉说:“他们已经追过来了,不过现在在大街上,不好动手。”小孩子有时候残忍起来,丝毫不输大人,又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至于如此。
依冉伸手揽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医院!”
“不,”韩佳茗说:“不,不用去,医院。”
“你伤成这个样子。。。。。。”
“我说了不用去医院!”
司机看着两个小孩,不耐烦地说:“到底走不走?”
“走,”依冉说:“那去你家吧。”
车沿着柏油马路缓缓地开着,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我?”韩佳茗低声问道。
“为什么不帮你?”依冉反问。
韩佳茗愣了一愣,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我就送到你这里,”下了车,依冉对韩佳茗说:“你快些回去吧。”
韩佳茗站在原地,看着何依冉,含糊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声谢来。她回到家中,今天佣人都放了假了,家里面一个人也没有,通常这个时候,她最想做的事,就是打电话给余冰。
她以前不觉得自己有多么依赖他,冷冰冰的大理石地板照应出她的孤零零的身影,她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走是停,走到哪里去,停下来又要做什么。她的情绪突然一下子难以平复起来,那种熟悉的不满,愤怒,憎恨的不平衡情绪又涌了上来。
这种情绪通常出现在班上有女生戴了一个比她精致的发卡,或者余冰和别的女生多说了几句话,或者他的手机里又多了几条和何依冉的通话记录,或者说那个他们班那个愚蠢的说话含混不清的物理老头又摇着头对她说,白生了一张聪明脸,怎么书就是念不好,再或者她父亲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带了陌生的女人回家,她就只能蜷在卧室里,假装听不到那个女人轻狂的笑声。
每到这个时候,她都忍不住这样的冲动,用做手工用的美工刀在自己的手臂上滑一条血印,她生得很白,白到手臂上细细的静脉都看得出来,那血就像是从皮肤纹理里面印出来的一样,微微的刺痛感应和了她此时的心境。她举起刀片,在满目疮痍的手臂上又多加了几条印子,她鼓涨的情绪略略平复了一点,却并没有解脱的感觉,她又划了几刀,这些伤痕带来的释然没有以前这么持久了,她感到内心的郁结已经到了不能舒缓的地步了。
她看了看自己斑痕累累的手臂,脑筋空白了一阵,刀就朝手腕上的动脉划去了,她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但她不知道到底有多严重,不过这并不重要,因为在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手臂里流出的时候,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
§§§第64章
韩佳茗在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早已人事不知,她是被家里一个偶尔回来取东西的女佣发现的,见她倒在客厅黑白大理石地板上,周围全是血的时候,已经吓得呆住了。
韩佳茗送去医院之后,她的父亲立刻赶来了,这件事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接入,虽然所有人都很肯定这是一起自杀事件,但他们还是对事情的始末做了盘查,终于神通广大地查到了韩佳茗在自杀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
依冉接到来自警方的电话的时候先是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是后悔,后悔自己的粗心大意,没有注意到韩佳茗不寻常的精神状态。
警察让她去一次医院问话,走到小区门口时正巧看见余冰推着车走进来,他们彼此看了一眼,所有的感慨都不用再说了。
“我去医院。”她说。
医院,又是医院。
“我载你去。”余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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