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们的错吗？”何依冉坐在余冰的车后，回忆了一下就在几小时前发生的一切，在他的耳朵边轻轻地问道。
“是我一个人的错。”余冰说。
所有人都来医院了，余冰的母亲，他的姐姐，韩佳茗的父亲，她的班主任。余冰的母亲见到他和依冉一起走进来，立刻沉了脸，韩佳茗的父亲也是非常不满意的样子，好像他女儿会出这样的事，全是这个女孩子的错一样。
依冉和余冰略说了几句，就径直跑去回答警察的问话了，她没有什么可以隐瞒的，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其实她并不太清楚发生的事，而且说韩佳茗被班上的同学欺负？这样的话有谁会信，她自己说出来都觉得好笑。
她只把事情发生的经过照实说完就离开了，含含糊糊地带过了弄堂里发生的事，她知道韩佳茗一定不想让人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到余冰木然地立在病房门口，想到此刻最自责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她醒了吗？”依冉轻轻地问道。
“还，没有，”他有些疲惫地撸了撸脸：“医生说失血太多，一时间很难恢复，不过已经度过危险期了，医生说如果再迟一点点发现。。。。。。”
“别想了，”依冉说：“坐下休息吧。”
“你怎么还在这里？”余冰母亲的声音从楼梯角落里传来，显然她为了平复韩总的情绪，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件事的责任归咎于依冉。
“你是嫌你制造的麻烦还不够大么？”她的嗓音渐渐提高了。
“妈！”余曦嗔怪道：“你对一个孩子吼什么，况且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你别多嘴。”
“这件事除了我之外不是任何人的错。”余冰说。他很少和他妈当面唱反调，最多内心叛逆或者阳奉阴违一下，这些大人好像在你面前摆了很多选择，当你真的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们又会数落你的决定是多么不明智，多么错误，多么没有前瞻性，在他家里民主永远都只是一个幌子，多争辩也没有什么益处。
“你的问题我一会儿找你算，我警告你多陪陪佳茗，不要和，”她看了依冉一眼说：“不要和不三不四的女孩子多勾搭。”
和余冰的母亲见过几次，因为是长辈，依冉的脾气一直隐忍着没有发作，这时候她尖酸刻薄的半面人格正蠢蠢欲动得要冒出来，余冰先挡在她前面说道：“我和韩佳茗已经分手了。”
余冰母亲脸上的神色果然变了一变，但是她显然不把这种小孩子的闹情绪放在眼里。
“那就重新和好吧。”
“妈…”
“不要再说了，既然你自己都觉得佳茗的事你应该要负上一定的责任，那就好好得履行吧。”
她撇了一眼何依冉，走开几步同韩佳茗的父亲说话。
余曦面带歉意走上前想对依冉说些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安慰地握住她的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医生走过来说血库缺血，韩佳茗的O型阴性血不够，需要有人即刻献血，200cc就可以了。
余冰是AB型血，余曦是B型血，现场只有余冰的母亲和依冉是O型血。
“我来献血。”依冉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没有迟疑。
躺在病床上，看着扎在手上的粗针里，温热的血液从她的身体里缓缓流出，那一刻她有些害怕，她看着昏睡在一旁的韩佳茗，心中又努力振作了几分。
她妈是不允许她献血的，说她单位里几个献了血的都落下病根，还说如果她要献爱心，大不了捐些钱。
她不知道这次献血会不会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会不会让她妈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是她必须这么做。
她觉得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在病床上坐了一会儿，听医生嘱咐了一些献血之后的注意事项，也没有听进去太多，休息了一会儿，等略有些清醒过来，先前那些看上去这样着急的人一个都不见了，韩佳茗还躺在病房里，打着点滴。
迷迷糊糊间，她好像听到余冰的姐姐和母亲在讨论什么。余冰的母亲示意余曦小声一点，不要被躺在病床上的何依冉听见。她挣扎着爬起床，出来的太久了，她怕被她妈骂，她是趁着她出门买菜，偷偷溜出来的。
她有些口干舌燥，在医院的走廊里找下楼的楼梯。走到转角处，从身边推过的一张手术室的推床撞了她一下，把她撞到在地，急去手术的医生护士也没来及扶她起来，只能对她抱歉地打了声招呼。她在墙边的座椅上坐下休息，偶尔经过的病人会看一眼这个苍白的女生。
余冰的母亲和姐姐的声音从转角房间的门后传来。
“我是他妈妈，他的将来由我来决定！”这是余曦的声音。
依冉打了一个激灵，不知道是因为失血使得体温下降，还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余冰说他不想去国外念书，我就会让他参加高考。”余曦又说。
余冰的母亲，又或者这个和他有关系的妇人冷笑了一声：“你是她妈妈？抱歉，他叫了我十六年妈妈了！”
何依冉从座椅上滑了下来，摔倒在地，她正要勉强站起来，身后一只温柔有力的手扶住了她。
余冰皱着眉头：“怎么下床了？我正去给你买喝的呢。”他把手中的糖和饮料在她面前晃了晃。
依冉勉强一笑：“我就想出来，走走。”余冰要扶她坐下，她立刻说：“我们不要坐在这里了！你扶我，扶我去医院外面坐坐吧。”
“要不要去跟学校告几天假。”
身边的那个男孩子的肩膀，同向晨毅的完全不一样，向晨毅给人一种飒爽的男孩子气，而余冰则满是温暖。
“不，不用了，我妈不知道我献血，而且，而且现在高三，学习这么紧张。。。。。。”
余冰突然把她抱在怀里，语气有些愧疚地说：“对不起，谢谢你。”
依冉在这个深深的拥抱里，好像完全放松了一样，她虽然看不到余冰的表情，但是心生怜惜。“怎么能怪你呢，我是见义勇为，拔刀相助，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是江湖义气。”她在他的怀里笑了，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兜里的手机响了，她以为是她妈，吓了一跳，赶忙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却传来了祝月琴的声音。
她指着电话对余冰示意道，是我姐。
“怎么了？”她问：“突然打电话来。”
祝月琴向来飞扬跋扈的声音此时变得有气无力：“你还记得上次去普陀山的时候么？”
“去普陀山怎么了？”
“我说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同学的姐姐，余曦。”
“嗯。”
“我终于想起来我是哪里见过她了。”
“在我男朋友的电脑里，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他有一个最爱的女人，他和他前妻离婚也是因为这个女人，他同我很坦白，我也以为自己不会介意，谁没有一段过去呢，可是我发现这个女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有些不能接受。。。。。。”
祝月琴的声音突然变得好远好远，远得听不见，何依冉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好像所有事情的始末，一点点蛛丝马迹，在她的脑海里都串成了一个圈，原先让她费解的，揪心的事，好像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姐，”她打断了祝月琴没完没了的哀怨：“你能确定这个女人，就是余曦，她已经结婚了啊。”
“是她，不会认错的。”
“姐，你仔细回想一下，你男朋友是怎么跟你说他和余曦分开的原因的。”她背过身来，小声问道。
“我不记得了，因为连他都不太明白，他那时候已经准备为了她离开自己的妻子了，后来。。。好像。。。余曦突然。。。她好像突然回了新加坡，好像是她妈极力反对。。。。。。后来她就嫁给了别人了。”
“Well，herlostismygain。”祝月琴说。
何依冉有时候很敬佩她姐姐对爱这种勇往直前的态度，只要是她认准的事情，无论前面有多少艰难险阻都挡不住她，想想秦轩说得太对了，她永远只会瞻前顾后，心中想的，只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自以为聪明得对所有人都抱有一种怀疑态度。
她合上电话，余冰问她：“有什么事吗？”她看着他，决定在她搞清楚一切之前，暂时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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