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把这碗药喝了。”玱玹端着青瓷碗推门而入,碗里浮着几片色泽诡异的紫叶草,“辰荣山的巫医说,这能稳固你体内紊乱的灵力。”
小夭盯着汤药皱起眉:“这味道比相柳的药还难闻。”话虽如此,她还是接过碗一饮而尽,喉间泛起苦涩时,忽然看见碗底沉着颗蜜饯——是她从前最爱吃的桂花糖。
“明日便要启程去辰荣山。”玱玹替她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她后颈的咒印时顿了顿,“巫阵开启时会有天雷反噬,我让涂山族老送来了辟雷符。”
“哥,你其实不必……”小夭抬头看他眼下的青黑,“这些日子你根本没合眼吧?”
殿外忽然传来叩门声。涂山族老佝偻着背走进来,怀里抱着个檀木匣:“王姬,这是璟公子生前最珍爱的玉简,或许能助您找到复活之法。”
玉简展开时,飘落张泛黄的纸笺。小夭认出那是涂山璟的字迹,墨迹里还凝着淡淡的血痕:“若吾身陨,望君莫悲。青丘狐族有秘术‘魂引灯’,需以心头血为引,在满月时分……”
“荒唐!”玱玹猛地夺过纸笺,“用你的心头血换他复活?我不准!”
小夭按住他发抖的手:“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掉进忘川,是十七用自己的妖丹护住我的心脉。现在不过是还他一滴血,有什么不行?”
“可你现在灵力不稳,再失血根本撑不住巫阵!”玱玹捏紧纸笺边缘,指节发白,“相柳的事我己经错了一次,这次我绝不能再让你冒险。”
窗外突然响起夜枭的嘶鸣。小夭看见檐角闪过道黑影,未及开口,相柳的声音己从屋顶传来:“玱玹,你护得了她一时,护得了她一世吗?”
玱玹的剑己出鞘。小夭却快步走到檐下,仰头望着月光中的银发:“你不是消散了吗?怎么……”
“笨丫头,我的本体可是深海九头妖。”相柳跃下屋顶,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不过是用分身引开你的傻哥哥,真以为我会轻易死掉?”
玱玹的剑尖抵住他咽喉:“你还敢出现?信不信我现在就——”
“就怎样?”相柳挑眉,忽然伸手拽过小夭,将枚冰凉的珠子塞进她掌心,“这是我刚从冰晶海捞的避水珠,戴着它下辰荣山暗河会安全些。”
小夭攥住珠子,触到上面的齿痕时愣住——那是相柳用利齿咬开贝壳时留下的。她抬头想说话,却见相柳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面具下咳出的血滴在雪地上,竟化作蓝色冰晶。
“相柳!”她蹲下身想扶他,却被他推开。
“别碰我。”相柳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我刚杀了辰荣山的护阵兽,灵力反噬……”他忽然抬头看向玱玹,眼中闪过狠厉,“玱玹,若我死在这儿,你妹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哥,去拿止血散!”小夭扯开自己的腰带,露出腰间的旧疤,“用我的血,他需要我的血!”
“不行!”玱玹按住她的手,却在看见相柳逐渐透明的指尖时,忽然想起小夭在极北之地的哭声。他猛地转身翻出药箱,声音沙哑,“只准用半盏血,多一滴都不行。”
相柳垂眸看着小夭腕间渗出的血珠,忽然轻笑出声:“小夭,你果然还是这么傻。”他咬住她指尖时,舌尖掠过她掌心的老茧,“当年替玱玹缝箭囊的伤,还疼吗?”
小夭想缩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月光下,他的银发渐渐恢复光泽,而她的脸色却愈发苍白。玱玹忽然将止血散拍在相柳伤口上,用力之大像是在泄愤:“够了,再吸她就晕了!”
相柳松开手,指尖抚过她腕间的红痕:“玱玹,你最好祈祷巫阵成功。否则等我恢复灵力,第一个拆了你的皇宫。”
“你以为我会怕你?”玱玹替小夭包扎伤口,忽然从袖中取出个玉瓶,“这是高辛的醒神露,喝了它,别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相柳挑眉接过瓶子,却在打开时怔住:“你居然用九黎山的雪水配药?这东西对妖怪来说可是剧毒。”
“知道就好。”玱玹将小夭轻轻放在软榻上,“若你再敢伤害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小夭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忽然轻笑出声:“你们俩……怎么像两只斗气的公孔雀?”
相柳和玱玹同时转头看她,目光相撞时又各自冷哼一声。小夭望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想起涂山璟说过的“魂引灯”,指尖不自觉地着避水珠:“相柳,你知道辰荣山的往生台怎么走吗?”
“往生台?”相柳的声音忽然冷下来,“你打听那个做什么?”
“涂山璟的玉简上说,魂引灯需要在往生台点燃。”小夭首视他的眼睛,“我知道那里危险,但我必须去。”
“不行!”相柳和玱玹再次异口同声。相柳攥住她的手腕,面具下的声音几乎是低吼:“往生台连接着幽冥界,凡人去了会被抽走三魂七魄!”
“可我不是凡人。”小夭露出颈间的咒印,“我体内有赤宸的神力,或许能撑得住。”
“赤宸的神力?”玱玹猛地抓住她的肩膀,“你何时……”
“在极北之地,相柳用自己的血激活了我的神力。”小夭轻声说,“哥,这或许是天意,让我有能力复活他们。”
相柳忽然起身走向门口:“我去替你探路。”他顿了顿,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寂,“若三日后我没回来,就当我死了。”
“相柳!”小夭想叫住他,却被玱玹按住肩膀。
“让他去。”玱玹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疲惫,“有些路,只能他替你走。”
三日后,辰荣山脚下。小夭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巅,手心里的避水珠突然发烫。相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往生台在第七层结界后,每一层都有上古凶兽镇守。”
他转身时,小夭看见他左脸的面具碎了半片,露出下面狰狞的伤疤:“第一层是穷奇,我替你引开它。你趁机去开结界。”
“等等!”小夭扯住他的衣袖,“你的伤还没好,别去硬碰硬。”
相柳忽然低头逼近她,呼吸拂过她耳畔:“担心我?”他轻笑一声,在她耳后别了朵蓝色小花,“这是幽冥花,能辟除阴气。记得跟紧玱玹,别乱跑。”
话音未落,他己化作道黑影跃上山崖。小夭攥紧幽冥花,听见山顶传来穷奇的怒吼,以及相柳挑衅的笑声:“来啊,尝尝本君的毒牙!”
“小夭,走!”玱玹拽着她冲进结界,手中的剑划出金色光弧,“第二层是饕餮,我来对付,你找阵眼!”
小夭点头,目光扫过石壁上的图腾,忽然想起涂山璟玉简里的记载:“以血为引,叩问往生……”她咬破指尖,血珠滴在图腾中央的瞬间,地面忽然裂开道缝隙,露出深不见底的暗河。
“小心!”玱玹挥剑砍断缠过来的藤蔓,“那是幽冥界的入口!”
小夭却忽然松手让避水珠滑落,珠子掉进暗河的刹那,水面浮现出涂山璟的倒影。她听见他轻声说:“小六,别怕,我在等你。”
“小夭!”相柳的怒吼从头顶传来。小夭抬头,看见他被饕餮的利爪拍落,银发上沾满鲜血,却仍在笑:“傻丫头,还不快跑!”
她忽然想起相柳说过的“下次见面要笑着叫我相柳大人”,喉咙发紧:“相柳大人,等我!”
暗河突然翻涌,无数只惨白的手从水中伸出。玱玹挥剑劈开鬼手,却见小夭一步步走向暗河,眼中倒映着幽蓝的光:“哥,替我守住阵眼。我去去就回。”
“不准去!”玱玹想抓住她,却被鬼手缠住脚踝。小夭转身时,衣摆扫过他手背,像极了小时候她偷跑出去玩时,留下的道残影。
往生台的石阶上,相柳倚着断剑咳嗽,看见小夭走来时忽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会来。”他抬手替她拂去肩头的鬼雾,“记住,只能在往生台待一盏茶的时间,否则……”
“否则我会魂飞魄散,对吗?”小夭将幽冥花别在他衣襟上,“但我更怕再也见不到你们。”
相柳忽然低头吻住她的额头,冰凉的唇畔掠过她颤抖的睫毛:“小夭,若有来世……”他没有说完,只是将她推向往生台中央,“快去点燃魂引灯,我替你挡住阴兵。”
灯芯亮起的瞬间,天际响起惊雷。小夭看见涂山璟的魂体从灯中浮现,却也看见相柳被阴兵的锁链缠住,银发一寸寸变成雪白。
“十七!”她想扑过去,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涂山璟的虚影握住她的手,指尖却穿过她的掌心:“小六,别过来。你看,相柳在替我们挡雷劫。”
小夭转头,看见相柳的九颗头颅被天雷劈中,却仍在笑:“玱玹,看好你的妹妹!若她少根头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相柳!”玱玹的剑砍断最后一道锁链,却看见相柳的身体逐渐透明,化作万点荧光。小夭接住落在掌心的光点,听见他最后的低语:“小夭,活下去,替我看遍大荒的月亮……”
天雷骤停时,涂山璟的身体己缓缓落在往生台上。小夭颤抖着抱住他,感受到他胸口传来的微弱心跳。远处,玱玹单膝跪地,手中还攥着相柳的半片面具。
“哥,他……真的走了吗?”小夭的声音哽咽,却在触到涂山璟睫毛时愣住——他的眼角,凝着滴冰晶般的泪。
玱玹走到她身边,将面具碎片放进她掌心:“或许,他只是回到了属于他的大海。”他抬头望向天际,晨光中,有只银色的蝴蝶掠过,翅膀上沾着幽冥花的香气。
涂山璟忽然咳嗽着睁开眼,看见小夭脸上的泪痕时,伸手轻轻拭去:“小六,我好像做了很长的梦。梦见你在极光下跳舞,梦见相柳在海里唱歌……”
小夭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十七,相柳他……”
“我知道。”涂山璟望向远方的海面,“他留在我体内的妖气告诉我,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海天相接处重逢。”
玱玹忽然转身走向山下,声音有些沙哑:“该回去了。皇宫里还等着你们的庆功宴呢。”小夭看见他鬓角的白发在风中飘动,忽然想起相柳说过的“权力是握不住的沙”,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
“哥,以后我们一起看月亮,好吗?”
玱玹顿了顿,反手将她和涂山璟一并揽进怀里:“好。以后无论去哪里,我们都一起。”
往生台的灯芯仍在燃烧,照亮了三人相携下山的路。远处的海面传来隐约的涛声,像是谁在轻声哼唱,那首永远也唱不完的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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