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说父王为何突然让我听政?”小夭捏着鎏金暖炉,指尖着炉身的缠枝纹。玱玹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抬眼,烛火映得他眼底鎏金暖炉的缠枝纹。玱玹正在批阅奏折,闻言抬眼,烛火映得他眼底的朱砂痣格外鲜明:“因为你是高辛王姬,迟早要担起责任。”
暖炉的碳火噼啪作响,小夭望着窗外的积雪:“可我从前只想做个游方医师,背着药箱走天下。”她想起涂山璟说过“我会为你筑一座可以随时逃离的庭院”,可此刻腕间的玉镯却沉甸甸的,那是高辛王今早亲自给她戴上的。
玱玹忽然放下狼毫,起身替她添了件狐裘:“这世间哪有真正的逃离?你以为躲在清水镇做玟小六就安稳了?”他的指尖划过她耳畔的珍珠坠子,“当年若不是我找到你,你以为能在那些流民手里活下来?”
小夭的睫毛颤动,想起十七岁那年,浑身是血的玱玹闯进她的破茅屋,怀里还抱着重伤的涂山璟。“所以你让我学权谋,是怕我再像当年一样任人宰割?”她望着案头的青铜兵符,忽然觉得那狰狞的兽面纹像极了相柳的蛇瞳。
玱玹未及回答,殿外忽然传来喧哗。“让开!我要见哥哥!”阿念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夭看见她披头散发地闯进来,金钗歪在一边,脸上还沾着泪痕:“玱玹哥哥,你是不是不要阿念了?”
“胡说什么!”玱玹皱眉,却在看见阿念掌心的血痕时骤然变色——那是她抓碎玉镯时划的,碎玉片还嵌在皮肉里。小夭下意识去拿医药箱,却被阿念狠狠推开:“谁要你假惺惺!”
“阿念!”玱玹的声音里带着怒意,却在触及少女泫然欲泣的目光时软下来,“先让小夭替你包扎,听话。”阿念咬着唇别过脸去,小夭却注意到她袖中露出的半幅锦帕——是玱玹去年生辰她绣的“长命百岁”,针脚歪歪扭扭,边角还烧了个洞。
“公子,不好了!”涂山府的小厮撞开书房门,气喘吁吁,“大公子带着防风氏的人闯进来了!”涂山璟正在替小夭抄录《神农本草经》,狼毫在“相思子”条目上洇开墨团:“让护卫守住前庭,我马上来。”
前厅传来刀剑相击声,涂山篌的笑声混着血腥气飘来:“好弟弟,听说你要娶高辛王姬?恭喜啊!”他的剑尖挑着防风意映的面纱,艳红的纱料上染着血迹,“不过她好像更愿意跟我走。”
涂山璟的瞳孔骤缩,看见防风意映依偎在涂山篌怀里,发间戴着的正是自己送她的翡翠步摇。“意映,你……”话未说完,防风意映己经笑着打断:“涂山璟,我早就受够了你的假正经。你心里有别的女人,我为何不能有?”
涂山篌忽然挥剑劈来,寒光映得涂山璟瞳孔发寒。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闪过——小夭的药童十七举着药锄挡在他身前,锄刃与剑刃相撞,溅出火星:“公子快走!”
“十七!”涂山璟的袖箭刚离手,就见防风意映突然抽出短刀,狠狠刺向十七后心。血花在素白的衣袍上绽开,涂山璟听见自己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却被涂山篌的锁链缠住脚踝,重重摔倒在地。
“想救人?”涂山篌的靴底碾过他手背,“先看看这个——”他抛来一枚血玉扳指,正是小夭从不离身的贴身之物,“高辛宫的守卫也不过如此,我轻易就拿到了。”
涂山璟的心脏猛地抽紧,指节抠进青石板缝里:“你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当然不敢,”涂山篌踢开他的袖箭,“不过辰荣军的相柳将军可不好说。听说他今早进了高辛城?”
“谁?”小夭握着匕首翻身坐起,窗外的梅枝晃了晃,露出一角银色衣袍。相柳从屋檐跃下,斗笠上的雪粒簌簌掉落:“听说王姬恢复真容,特来贺喜。”
烛火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小夭看见他耳坠上的蛇形纹路轻轻颤动——那是她亲手刻的,当时他说“丑死了,像条蚯蚓”。“贺喜?”她冷笑,“怕是来看笑话的吧?”
相柳忽然逼近,指尖挑起她的下巴:“笑话倒没看见,只看见个躲在宫里学权谋的胆小鬼。”他的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呼吸里带着松木香,“当年那个敢拿匕首捅我的玟小六,死了?”
小夭猛地推开他,匕首尖抵住他咽喉:“相柳,你到底想怎样?”窗外的梅香混着他身上的血腥气,她忽然想起清水镇的雨夜,他浑身是血地倒在她门前,说“救我,否则你也活不成”。
“我想怎样?”相柳忽然笑了,笑得让小夭想起荒原上的孤狼,“我想看看,没了涂山璟和玱玹,你还能依靠谁。”他的手指划过她腰间的药囊,“比如现在,我要杀你,你能挡住吗?”
匕首“当啷”落地,小夭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在玉山瑶池,王母说“你的心太软,成不了大事”。相柳的靴尖碾过匕首,忽然俯身凑近她耳边:“害怕了?害怕就对了——这才是真实的世道。”
“你拿小夭的扳指威胁涂山璟?”玱玹的声音冷得像冰,涂山篌却懒洋洋地晃着酒杯:“不然怎么让他乖乖让出青丘经营权?不过说起来,你该感谢我——替你除去了一个情敌。”
书房里的熏香浓得发苦,玱玹望着案头的密报,上面写着“涂山璟重伤,青丘内乱”。“谁准你擅自行动?”他的指节敲着青铜镇纸,“现在高辛与青丘的盟约岌岌可危,你知不知道?”
涂山篌忽然大笑:“盟约?你以为涂山璟真的会娶小夭?他心里只有那个玟小六!”他的酒液泼在地图上,蜿蜒成血色河流,“再说了,你又何尝不想除去他?别装得那么清高。”
玱玹的目光骤然冷下来,窗外的雪光映得他眼底一片死寂。他想起昨夜在小夭寝殿外,看见涂山璟替她系披风时,指尖在她后颈停留了三秒——那是他连做梦都不敢有的越矩。
“出去。”他转身背对着涂山篌,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即日起,你不许再踏入高辛宫半步。”涂山篌的脚步声在门口顿了顿:“玱玹,你迟早会明白,我们才是一类人。”
“疼吗?”小夭的指尖悬在相柳肋下的伤口上方,不敢落下。他不知何时中了箭,箭头淬了毒,伤口周围的皮肤己经泛青。相柳咬着牙扯出箭矢,血珠溅在她裙裾上:“这点疼算什么?”
屋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小夭调配解药的手忽然顿住:“相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涂山篌要对璟下手?”她想起他昨夜说的“辰荣军的相柳将军可不好说”,忽然觉得指尖发冷。
相柳掀起眼皮看她,银发垂落在伤口上:“知道又如何?那是你们高辛与青丘的事。”他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不过你最好祈祷涂山璟能活下来——否则你以为,凭你现在的本事,能在这乱世自保?”
小夭望着他眼底的讽意,忽然想起玱玹说的“帝王家的人,没有资格心软”。她猛地推开他,抓起桌上的金疮药往伤口上撒:“我会变强的。强到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相柳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痰音:“好啊,那我拭目以待。”他扯过她的衣袖擦血,“不过在此之前,先替我保守秘密——别让玱玹知道我来过。”
“为什么?”小夭望着他胸前狰狞的旧疤,那是与玱玹的暗卫交手时留下的。相柳的指尖划过她唇畔:“因为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爽。”
窗外的雪忽然又大了,小夭望着相柳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忽然想起他曾说“我是个妖怪,注定要与全世界为敌”。可此刻她握着染血的帕子,却觉得这个妖怪,比任何人都活得真实。
“小夭,涂山璟重伤的消息。”玱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夭慌忙将染血的帕子塞进袖口:“怎么回事?”她转身时,看见他手里攥着涂山璟的血玉扳指,指节泛白。
“青丘内乱,他为救仆从受了重伤。”玱玹将扳指塞进她掌心,“现在青丘群龙无首,你若此时去探望……”“我要去!”小夭脱口而出,却在看见他眼底的暗涌时愣住。
玱玹忽然伸手替她整理发簪,动作轻柔得可怕:“好,我陪你去。不过小夭,”他的拇指擦过她唇畔,“你要记住,你是高辛王姬。有些感情,注定要辜负。”
小夭望着他眉间的朱砂痣,忽然想起昨夜相柳说的“他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很不爽”。可此刻她攥着血玉扳指,却只觉得心口发闷——原来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明明在意,却要装作无所谓。
晨雾弥漫中,两人的马车向青丘驶去。小夭隔着车窗望去,看见梅枝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像极了玉山瑶池的花瓣。她忽然想起王母的话:“情之一字,犹如双刃剑,伤人亦伤己。”
或许从她恢复王姬身份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涂山璟的伤疤,像玱玹的权谋,像相柳的孤独——他们都在这乱世里,被命运的巨手推着向前,无从选择。
而她能做的,不过是握紧手中的药囊,守住心底那一点星火,哪怕终有一日,要在权谋与爱恨的夹缝里,燃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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