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炎玱玹倚在鎏金蟠龙柱旁，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玉带，映着烛火的侧脸阴翳难辨。西陵玖瑶将茶盏轻轻推过案几，青瓷相碰发出清响：“明日便是大婚，阿念虽娇纵些，但自小倾慕你……”
“倾慕？”西炎玱玹突然冷笑，震得满室烛火摇晃，“你当我是孩童过家家？她要的是父兄庇佑下的美梦，而我……”他猛地攥紧茶盏，指节泛白，“你可知我想要什么？”
西陵玖瑶望着兄长眼底翻涌的暗潮，恍惚想起幼时他将受伤的自己护在身后的模样。“你与阿念成婚，能止两国战乱。”她轻声道，“她心思单纯，满心满眼都是你。”
“所以你便要将我推出去做牺牲？”西炎玱玹突然掀翻案几，杯盘碎裂声中，他逼近西陵玖瑶，呼吸灼热，“当年娶辰荣馨悦，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
“那时你分明……”西陵玖瑶话未说完，后背己撞上冰凉的墙壁。西炎玱玹单手撑在她耳畔，眼中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火焰：“分明如何？看着我娶不爱的女人，你便满意了？”
少女的杏眼泛起水雾：“你既如此痛苦，为何不拒婚？”
“拒婚？”西炎玱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我从坐上这个位子起，便没了说‘不’的资格。”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的唇瓣，声音低得近乎呢喃，“阿瑶，你说若我此刻……”
西陵玖瑶的心跳如擂鼓，却见他突然别过脸，重重砸在墙上。“滚。”他声音沙哑，“别让我后悔。”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皓翎忆的嫁衣上，金丝绣就的鸾凤泛着冷光。皓翎王望着女儿出神的侧脸，叹了口气：“若不愿，父王即刻退婚。”
“父王。”皓翎忆转头时，发间珠翠轻晃，“我早己不是非要他垂怜的稚子。”她着嫁衣上的刺绣，“嫁给他，我尚有半世欢喜；若不嫁……”少女的笑容带着释然，“余生只剩遗憾。”
皓翎王抬手抚上她的发顶，想起她幼时追在西炎玱玹身后跑的模样，眼眶微热：“我的阿念，终究长大了。”
西陵玖瑶再次见到西炎玱玹时，他正倚在酒坛旁，袍角沾满酒渍。“取消婚礼吧。”她蹲下身，想要扶起他，“我去劝父王……”
“劝什么？”西炎玱玹突然拽住她手腕，醉意朦胧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不过是发了场疯，如今该醒了。”他松开手，踉跄着起身，“多一个少一个王后，于我而言，本就没什么不同。”
西陵玖瑶望着他摇摇欲坠的背影，心口泛起钝痛：“你若有想要的……”
“我想要的？”西炎玱玹回头，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不过是所有人平安。明日婚礼，你莫要出现。”
海浪拍打着礁石，西陵玖瑶赤足踩在沙滩上，听着潮水呜咽。相柳的银白发丝突然掠过她耳畔，带着海风的咸涩：“皓翎王装病、禅位，不过是为保皓翎体面并入西炎。”
少女身形微僵，却嗤笑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的眼神骗不了人。”相柳绕到她面前，金眸映着碎月，“就像我知道，你也在等一个解蛊的机会。”
西陵玖瑶握紧裙摆：“西炎即将攻打洪江，你还要执迷不悟？”
“我与你有蛊相连，西炎玱玹不会杀我。”相柳忽然逼近，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尖，“至于其他……”他轻笑一声，化作流萤消失在夜色里。
“他来过？”涂山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西陵玖瑶转身，撞进他温柔的眼眸，忽然想起他们初吻的那夜。
海风掀起她的发丝，涂山璟抬手将其别到耳后，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莫要担心。”她踮脚吻上他的唇，远处传来婚礼的钟鸣，却不及此刻耳畔的心跳声清晰。
相柳隐在云层中，指尖无意识着嘴唇，忽然轻笑出声。下方，西炎玱玹与皓翎忆的身影出现在红毯尽头，凤冠霞帔与玄色王袍交相辉映，恍若一场盛大的囚笼。
三日后，禅位大典上，皓翎王将传国玉玺郑重交给西炎玱玹：“即日起，皓翎并入西炎版图。”老西炎王抚须大笑：“玱玹，你终究完成了祖辈未竟之事！”
“儿臣恳请父王迁居西炎山。”西炎玱玹跪地行礼，“那里是王族发源之地，唯有父王坐镇，方能彰显皓翎风骨。”
皓翎王望向远处的西陵玖瑶，她正扶着涂山璟的手轻笑。“好。”他点头，“有瑶儿陪着，倒也不算寂寞。”
另一边，辰荣馨悦将茶盏砸向铜镜，碎片溅落在地，映出她扭曲的面容。“赤水丰隆！给我滚！”她冲着兄长嘶吼，“当年若不是你撺掇，我何至今日！”
赤水丰隆望着满地狼藉，喉间泛起苦涩。他弯腰拾起一片碎镜，映出妹妹癫狂的模样，终是叹息着转身：“保重。”
夜幕降临，西炎玱玹站在王宫殿顶，望着皓翎方向的万家灯火。腰间玉佩突然发烫，他想起西陵玖瑶的笑靥，又想起皓翎忆嫁衣上的鸾凤。
“这天下……”他喃喃自语，握紧玉佩，“终究是我的了。”风卷起他的衣袍，却卷不走眼底挥之不去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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