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沛靠在妈妈肩头听见厨房传来的细碎对话时,美容仪的说明书还在她口袋里沙沙作响。妈妈的头发蹭过她下巴,有股子蓝月亮洗衣液的清香,和小时候抱着她午睡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明天记得去买百合。”妈妈对着镜子整理围裙,“别买红玫瑰,俗气得很。”
“知道了,老太婆。”爸爸故意拖长声音,“就你讲究。”
张沛低头看手机,苟丹丹在群里发了段视频:吴芸正举着隔音耳塞给大爷们演示,刘文山蹲在地上给王大妈调手机闹钟,老邓坐在一旁用计算器算保费,阳光透过麻将馆的玻璃窗,在每个人身上洒下金色的斑点。
“张姐,老邓把意外险卖出去三份!”刘枫的消息跟着跳出来,“晚上团建火锅他请客,来不来?”
“不去了。”张沛打字时,妈妈突然凑过来看屏幕:“卖保险还得会打麻将?你们这行真有意思。”
“不然怎么说‘保险是人生的缩影’?”张沛笑着把手机放下,“什么人都得打交道,什么事都得懂点。”
“那你懂不懂……”妈妈话没说完,就被爸爸打断:“吃饭了!醋溜白菜炒好了!”
饭桌上,爸爸忽然提起张沛小时候的事:“还记得你上初中时,把奖状藏在衣柜里?你妈每天假装收拾衣服,其实是偷偷摸出来看。”
“老东西!”妈妈夹了块白菜塞进他碗里,“小孩子家家的,不得给点面子?”
张沛咬着筷子笑,忽然想起上周整理旧物时,在妈妈的针线盒里发现一叠泛黄的奖状——她以为早就被扔掉的东西,原来都被妈妈小心收着,边角还贴着透明胶带。
“对了,”妈妈忽然放下筷子,“明天你谢阳哥说要来家里吃饭,说是赔罪。”
“他怎么知道我家地址?”张沛挑眉。
“我给的。”爸爸嘿嘿笑,“那孩子嘴甜,说要带螃蟹来。”
“你们啊……”张沛摇头,却看见妈妈往她碗里添了块排骨,肥瘦相间,正是她爱吃的部位。
夜里,张沛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月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菱形的格子。她摸出枕头下的美容仪,忽然想起妈妈对着镜子说“老了”时的神情。
“叩叩。”窗户忽然响了两声,谢阳的脑袋从窗外探进来:“张沛,下来!”
“你怎么回事?”张沛吓了一跳,赶紧去开窗,“大半夜爬我家阳台?”
“嘘!”谢阳举起手里的塑料袋,“给你带了烧烤,还有冰啤酒。”
“发神经啊你!”张沛压低声音,“我爸妈都睡了!”
“所以才爬阳台啊。”谢阳晃了晃手机,“你看,我都查过了,你家二楼,安全得很。”
两人坐在阳台台阶上,烤串的油香混着啤酒气泡在夜风里散开。谢阳忽然指着天上的月亮:“小时候你说,等长大了要去月亮上开保险公司,专门给嫦娥卖重疾险。”
“亏你还记得。”张沛咬了口鸡翅,辣得首吸气。
“当然记得。”谢阳灌了口啤酒,“那时候你总说,保险是世界上最有温度的东西,能让人不怕死,也不怕活。”
“现在也这么觉得。”张沛看着远处的霓虹,“只是没那么中二了。”
“其实我今天……”谢阳忽然放下酒瓶,“是想谢谢你。”
“谢我什么?”
“上次那对夫妻,”谢阳声音低下去,“他们的重疾险虽然不报,但你帮他们申请了轻症理赔,还退了部分保费。”
“这是我该做的。”张沛擦了擦手,“保险不是冷冰冰的合同,是让人在难的时候,能喘口气的东西。”
谢阳忽然笑起来:“张沛,你好像一首都没变。”
“怎么可能没变?”张沛踢了踢他的鞋,“以前我连吵架都不敢大声,现在能跟客户争得面红耳赤。”
“但心没变啊。”谢阳仰头看月亮,“就像你小时候,看见流浪猫也要抱回家,现在看见客户犯难,还是会想尽办法帮忙。”
张沛没说话,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远处传来麻将馆锁门的声音,大概是大爷大妈们散场了。手机在兜里震动,吴芸发来张照片:刘文山蹲在地上给李大爷系鞋带,苟丹丹靠在门框上打哈欠,老邓正在帮王大妈注册健康码。
“对了,”谢阳忽然想起什么,“你妈今天跟我说,你小时候总把日记本锁起来,她就用发夹撬锁。”
“谢阳!”张沛抄起空酒瓶要砸他,“你是不是来拆台的?”
“哈哈哈哈!”谢阳笑着躲开,“不过你妈说,有次看见你在日记里写‘希望妈妈别再管我’,她哭了一晚上。”
张沛的手顿在半空,忽然想起那天回家,妈妈眼睛红红的,却给她煮了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其实父母和子女啊,”谢阳把啤酒瓶摆成一排,“就像这瓶子,看着离得远,其实都装着一样的东西。”
“什么东西?”
“爱啊,笨蛋。”谢阳敲了敲酒瓶,玻璃碰撞声在夜里格外清亮,“只是他们用的瓶子旧了点,你用的瓶子新了点,仅此而己。”
张沛看着月光下的啤酒瓶,忽然想起爸爸藏在报纸后的白发,妈妈围裙上的油点子,还有刚才吃饭时,妈妈偷偷把她碗里的葱花挑出来的样子。
“谢阳,”她忽然说,“明天来吃饭时,帮我带束百合吧。”
“不是你爸买吗?”
“我想自己买。”张沛笑起来,“就说是客户送的,免得他们又唠叨我乱花钱。”
谢阳看着她的笑脸,忽然举起酒瓶:“敬乱花钱的张沛,敬永远有温度的保险,敬……”
“敬笨拙又温暖的爱。”张沛碰了碰他的瓶子,泡沫在夜色里轻轻炸开,像无数个闪着光的小月亮。
厨房里忽然传来脚步声,张沛慌忙把烤串塞进谢阳怀里:“快躲起来!”
“躲什么?”妈妈穿着睡衣推开阳台门,手里端着盘切好的西瓜,“大晚上吃烧烤容易上火,吃点西瓜败败火。”
“阿姨好!”谢阳猛地站起来,脑袋“咚”地撞在晾衣架上。
“瞧你这冒失鬼。”妈妈笑着把西瓜递给他,“快吃,吃完赶紧回家,别让你爸妈担心。”
张沛看着妈妈转身回屋的背影,忽然喊了声:“妈!”
“嗯?”
“明天想吃什么?我给您做。”
妈妈回头时,月光正落在她眼角的皱纹上:“做个番茄炒蛋吧,你小时候总说我炒的鸡蛋太老。”
“好。”张沛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妈妈拆开她的情书后,偷偷在她铅笔盒里放了包辣条——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妈妈的道歉藏在辣味里。
谢阳吃完西瓜抹了抹嘴:“张沛,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刚才喊‘妈’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张沛笑起来,抬头看月亮,发现它好像更圆了些。远处的街道上,有晚归的人哼着歌,有猫从围墙跳过,有谁家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
手机在手里震动,苟丹丹发来消息:“希希睡了吗?我好像有点想她。”
张沛回复:“她在想你,也在想妈妈。”
谢阳忽然指着楼下:“快看,你爸在偷偷喂流浪猫!”
张沛探身一看,果然看见爸爸蹲在花坛边,手里拿着吃剩的鱼干,一只三花猫正蹭他的裤脚。
“老东西,又背着我喂猫。”妈妈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明天收拾你!”
爸爸手忙脚乱把鱼干塞给猫,站起身时差点摔个屁股蹲。张沛和谢阳憋着笑,看着老两口在月光下拌嘴,忽然觉得这世间最温暖的事,莫过于此。
“走了。”谢阳拍了拍她肩膀,“明天记得做番茄炒蛋,别把鸡蛋炒老了。”
“知道了,啰嗦鬼。”
目送谢阳翻过围墙后,张沛抱着空酒瓶走进屋,看见妈妈正在厨房擦灶台,爸爸假装看报纸,实则耳朵尖红得透亮。
“妈,”张沛把酒瓶放进橱柜,“明天我买百合回来,放您房间吧?”
“行啊。”妈妈头也不回,“买白色的,别买带花粉的。”
“好。”张沛看着妈妈的背影,忽然伸手抱住她,“妈,我爱你。”
“傻孩子,突然说什么胡话。”妈妈手里的抹布掉在地上,声音却软下来,“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呢。”
张沛笑着松开手,看见爸爸正透过报纸缝隙偷瞄她们,赶紧假装咳嗽两声。
夜里,张沛躺在床上,听见爸妈房间传来细碎的对话:“老东西,以后别翻孩子快递了。”“知道了,老太婆,你也别总唠叨她谈恋爱……”
她摸出枕头下的美容仪,轻轻放进妈妈的梳妆盒里。月光穿过纱窗,落在床头的全家福上,照片里的小女孩抱着奖状,妈妈穿着红裙,爸爸举着玩具枪,每个人都笑得那么甜。
手机屏幕亮起,苟丹丹发来张照片:董家希靠在她肩头,两人面前摆着半块蛋糕,配文:“希希说,妈妈在天上看她演出呢。”
张沛回复:“你们也是彼此的月亮。”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中天,把整个城市都浸在温柔里。张沛闭上眼睛,听见远处的麻将馆传来最后一声骰子响,听见妈妈在屋里走动的脚步声,听见爸爸的鼾声渐渐响起。
原来,所谓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在烟火里为你留一盏灯,有人在争吵后递来一块西瓜,有人在成长的路上,始终笨拙却坚定地爱着你。
就像此刻,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个声音轻轻说:“谢谢你,妈妈,谢谢你,爸爸,谢谢你们,让我成为被爱的人。”
风掀起窗帘,带来百合的清香——大概是楼下的谁家,提前把花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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