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会的。”张沛往苟母身边挪了挪,带着酒气的呼吸轻拂过她斑白的鬓角,“你瞧小顺子攥着玻璃瓶的手,跟他爹小时候护着蛐蛐罐一个模样。等他当了爹,保准也会坐在葡萄架下,给自家娃讲‘月亮糖铺’的故事。”他忽然笑出声,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说不定到时候,咱们的葡萄架都能搭到月亮上去,孩子们踩着藤蔓就能摘星星。”
齐濮翻了个身,手肘不小心撞到小顺子的后背,见孩子只是嘟囔着换了个姿势,才压低声音道:“我前儿去镇上,瞧见个西洋留声机。等秋收卖了谷子,咱也买一台搁在葡萄架下,到时候播着《月光谣》,喝着自酿的葡萄酒...”他的声音渐渐飘远,仿佛己经尝到了酸甜的酒液,“让小顺子他们跟着学唱,把这曲子传下去。”
苟母摸索着从围裙兜里掏出把晒干的茉莉花,轻轻撒在孩子们枕边:“去年阿巧摘的花,说要留着给新房熏香。”她的指尖抚过花瓣干枯的纹路,“时间过得真快,记得她刚来的时候,还没灶台高,总踮着脚偷舀锅里的米汤。”老人的声音突然发颤,“要是她爹娘还在,该多好...”
“他们肯定在天上看着呢。”谢阳往苟母膝头盖了件夹袄,新砌的砖墙在晨风中传来细微的嗡鸣,“阿巧这丫头聪明,上次帮我算砖数,比算盘珠子还灵。等她长大了,说不定能盖出会开花的房子,让咱们的葡萄架顺着房梁爬到云彩里。”
远处传来第一声公鸡打鸣,小顺子突然翻了个身,玻璃瓶“咕噜噜”滚出老远。张沛眼疾手快捞住瓶子,萤火在瓶中晃动,映出他眼角细密的皱纹:“这些小家伙,睡着都不老实。”他轻轻晃了晃瓶子,“萤火虫都要被你们晃晕啦,明儿可得带你们去河边放它们回家。”
“放之前得让它们给新房许个愿。”阿巧突然睁开眼睛,睡眼惺忪的模样却透着认真,“我听奶奶说,萤火虫的尾巴会写字,它们写过的愿望,风一吹就会飘到月亮上。”她坐起身,发丝乱蓬蓬地支棱着,“等葡萄结果了,咱们把愿望写在糖纸上,包着葡萄送给月亮!”
齐濮被孩子的话逗乐,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好好好,等葡萄熟了,咱们办个‘送月宴’。不过现在啊,小建筑师该接着睡了,明早还要帮谢阳叔画星星窗户呢。”
阿巧听话地重新躺下,却又突然支起身子:“对了!等新房盖好,我们要在老梧桐树下埋个罐子,把每个人的故事都装进去!就像...就像把萤火虫装进玻璃瓶一样!”她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等我变成老奶奶了,再挖出来听,肯定特别有意思!”
苟母的眼睛突然发亮,布满皱纹的手摸索着胸口:“这主意好!我还有块压箱底的蓝花布,正好用来包罐子。”她望向渐亮的天空,朝霞将老梧桐树的轮廓染成金色,“到时候把咱们的故事,还有孩子们的乳牙、第一缕胎发都放进去,等他们成家立业了,再传给下一代。”
谢阳望着远处翻涌的云霞,忽然想起年轻时走南闯北的日子。那时总觉得远方才有风景,如今却觉得,守着这群孩子,看着老灶台的烟火,听着葡萄架下的笑声,便是最好的归途。他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罐子,又添上几颗星星:“罐子上得刻句话——‘这里藏着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
第二声鸡鸣响起时,小顺子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揉着眼睛嘟囔:“我梦见葡萄藤长成了梯子,我和阿巧爬到天上,摘了月亮当灯笼...”他的话音未落,阿巧己经咯咯笑起来:“那月亮肯定是甜的,掉下来变成了麦芽糖!”
张沛望着两个孩子笑闹的模样,眼角泛起泪光。他往火堆里添了把干草,看着火苗重新跃动:“快睡吧,等天亮了,咱们就去种会通往月亮的葡萄藤。”
晨光渐渐漫过老灶台,玻璃瓶里的萤火虫彻底安静下来。大人们和孩子们依偎在一起,在老梧桐树的影子里继续沉睡。而那个关于葡萄架、萤火虫和月光糖铺的故事,正在朝霞中悄然生长,如同老灶台里未熄的火种,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温暖,永远明亮。
"听,蚯蚓在松土呢。"苟母突然轻声说,苍老的手指轻点地面,"老辈人讲,蚯蚓翻地的声音,就是土地在打哈欠、伸懒腰。"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浮起笑意,"等会儿孩子们醒了,准要蹲在泥坑边,给蚯蚓办'运动会'。"
齐濮小心翼翼地将酒葫芦塞好,金属扣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说起来,去年小顺子非要给蚯蚓戴草帽。"他压低声音,生怕惊醒沉睡的孩子,"用的还是阿巧的红头绳,结果草帽被风吹跑,追着追着摔进了泥塘。"
张沛往火堆里又添了根枯树枝,火苗"腾"地窜起,照亮他眼底的柔光:"那回啊,阿巧急得首掉眼泪,说蚯蚓没了草帽会晒中暑。"他从兜里掏出块手帕,轻轻擦去小顺子嘴角的口水,"这俩孩子,一个敢想,一个敢闹,倒把日子过得像糖稀似的,黏黏糊糊、甜甜蜜蜜。"
谢阳的目光落在墙角堆着的竹筐上,里面码着新砍的葡萄藤支架:"等天亮了,先把东边那块地翻一翻。"他用炭条在青砖上画着简易的架子图,"搭个双层的,下层挂葡萄,上层缠丝瓜,让孩子们在底下捉迷藏,抬头就能咬到果子。"
夜风卷起最后几片梧桐叶,扑簌簌落在苟母膝头。她捡起叶子,在掌心出细碎的声响:"我娘家的老葡萄架,夏天能遮住半间屋子。"老人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我爹总把摇椅搬到架下,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给我们讲牛郎织女的故事。"
"那咱们的葡萄架,也得挂个秋千!"阿巧突然冒出一句梦话,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玻璃瓶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萤火虫的微光在黑暗中划出幽绿的弧线。
齐濮忍不住笑出声,却又慌忙捂住嘴。他望着阿巧的发辫,轻声道:"这丫头,睡着都惦记着玩。等葡萄架搭好了,让铁匠铺的老李头打个铁环秋千,再铺上软垫,摔不着她。"
张沛望着渐亮的天空,猎户座的腰带己倾斜向西:"记得小时候,我爹常说,星星会在天亮前偷偷溜走,去给月亮换班。"他用树枝拨弄着炭火,火星溅起又熄灭,"不知道咱们的萤火虫,会不会跟着星星去天上串门?"
苟母从围裙兜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切成小块的绿豆糕:"这是阿巧昨天省下的。"她将糕点分成几份,放在孩子们枕边,"说是等葡萄结果了,要和萤火虫一起分享。"老人的手指轻轻抚过孩子熟睡的脸庞,"多好的孩子啊...心里装着整个月亮。"
谢阳突然想起什么,从工具箱里翻出个铁皮盒。盒盖上贴着褪色的贴纸,打开却是几枚完整的萤火虫翅膀:"这是小顺子去年攒的。"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要攒够一百片,给阿巧做会发光的翅膀,让她变成'萤火虫仙子'。"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鸡啼,东方的云霞己染成橘红色。小顺子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我好像闻到烤红薯的香味了..."他揉着眼睛坐起来,突然兴奋地摇晃阿巧,"快醒醒!我们去种能到月亮的葡萄藤!"
阿巧猛地坐起,发辫散了一半:"那我们要给葡萄藤讲故事!"她举起玻璃瓶,里面的萤火虫仿佛感受到小主人的激动,重新亮起微光,"这样它们就有力气往上爬,爬到月亮上摘星星!"
张沛望着孩子们发亮的眼睛,喉咙突然发紧。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依旧带着哽咽:"好,咱们这就去。"他伸手揽过两个孩子,粗糙的手掌盖住他们单薄的肩膀,"等葡萄藤爬到月亮上,咱们就让嫦娥姐姐下来做客,尝尝咱们的桂花酒、麦芽糖。"
齐濮扛起锄头,金属锄柄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走!先去给土地公公松松土,告诉他咱们要种'月亮葡萄'了!"他转头看向老灶台,竹编簸箕下仍有热气袅袅升起,"等回来,用老灶台煮锅野菜粥,再烤几个香喷喷的玉米饼。"
谢阳背起装满葡萄苗的竹篓,苗叶上的露珠折射着朝霞:"孩子们,知道种葡萄最重要的是什么吗?"他笑着眨眨眼,在两个孩子好奇的目光中,指了指心口,"是要把最甜的梦,种进土里。"
晨光完全漫过老梧桐树时,一行人说说笑笑地走向田野。玻璃瓶里的萤火虫欢快地闪烁,老灶台的余温仍在青砖下流淌,而那个关于葡萄架、萤火虫和月亮的梦,正随着第一缕阳光,在的泥土里,在孩子们清脆的笑声中,生根发芽。
(http://www.qiushuxsw.com/book/eKTlul.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qiushuxsw.com。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qiushu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