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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鸟未归时2

小说: 候鸟未归时   作者:婵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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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沛站在签约的一室一厅里,落地窗斜斜切进傍晚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中介小李举着合同册笑得见牙不见眼:“张姐这眼光绝了,虽说只有西十平,但全屋地暖+智能家电,二环内这价位——”他突然噤声,看着张沛蹲在飘窗边着木质窗框,指腹蹭过几处浅色划痕。

“这房子住过谁?”张沛指尖停在一道月牙形凹痕上,像被钥匙尖反复刻出来的。

小李挠挠头:“前业主是位大学教授,退休后去了珠海,临走前特意把家具都留——”

手机在裤兜震动,张沛掏出时瞥见锁屏壁纸:三年前她在成都宽窄巷子拍的,爸妈站在井巷子的笑脸墙前,爸爸举着糖油果子,妈妈挽着她胳膊,三人影子被阳光压得扁扁的,嵌在青石板路上。来电显示“老妈”,她深吸口气划开接听。

“沛沛啊,”母亲的声音裹着油锅爆响,“你爸非说冷吃兔要炒三遍才够味,现在厨房跟战场似的——”话尾突然被父亲的大嗓门盖过:“让我来说!张沛,你别听你妈的,那兔子我用二荆条和汉源花椒炒的,真空包装能放半个月,明天就给你寄——”

“妈,”张沛盯着窗台上的绿萝枯叶,指甲掐进掌心,“我真吃不了辣了,北京气候太干,上次吃完您寄的辣子鸡,我嗓子疼了三天。”她听见电话那头突然安静,只有油烟机的嗡鸣还在响,像卡在喉咙里的刺。

母亲再开口时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哦,那...我们换糖醋排骨?你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

“不用了!”张沛脱口而出,“我冰箱里还有上次寄的香肠,再寄真吃不完了。”她没说那些香肠早就发霉扔掉了,更没说每次打开冰箱看到真空包装的辣子鸡,都会涌起一阵生理性反胃。

挂掉电话,张沛盯着手机屏幕发呆。微信弹出苟丹丹的消息,附了张钻戒特写:“宝!帮我看看这个六爪镶是不是显钻?”她刚要回复,小李突然指着窗外:“张姐你看,对面就是朝阳公园,周末能去跑——”

“小李,”张沛突然打断他,“这房子我要了,现在签合同。”

晚上八点,董家希踩着高跟鞋冲进张沛的出租屋,马尾辫扫过玄关处堆着的快递盒:“祖宗!你怎么突然说要搬家?这破小区离地铁站还得走十分钟呢!”她踢掉鞋子,一屁股陷进沙发里,却被硌得跳起来——坐垫下压着半罐没吃完的怪味胡豆,还是张沛爸妈寄来的。

“旧沙发下周就扔,”张沛从衣柜里拖出纸箱,里面塞满旧书和褪色的熊猫玩偶,“新买的布艺沙发明天到货,浅灰色,带USB接口。”

董家希捏着胡豆罐晃了晃:“你又没吃完?叔叔阿姨知道得多伤心啊。”

“他们不知道最好。”张沛把熊猫玩偶塞进垃圾袋,动作突然顿住——这是她十六岁生日时爸爸买的,那时家里还没开餐馆,爸爸在电脑城当装机员,月薪三千,却花两百块给她买了这个正版玩偶。

董家希突然指着墙上的照片墙:“这些怎么办?”二十多张照片里,有张沛在杜甫草堂喂锦鲤,有爸妈在火锅店后厨的合影,最显眼的是张沛大学毕业照,爸妈穿着正装站在她两边,妈妈的高跟鞋还是借的邻居王婶的。

“扔了吧。”张沛转身继续收拾,声音闷在纸箱里,“反正都要搬新家了。”

夜里十点,苟丹丹的视频请求突然弹出来。张沛接通时,只见闺蜜顶着爆炸头在镜头前晃钻戒:“快看!他居然选了蒂芙尼的经典款!”背景里传来男生的笑骂:“拜托,是你自己说非蒂芙尼不嫁——”

“等等,”张沛眯起眼,“你家沙发怎么换了?”

“别提了!”苟丹丹垮下脸,“上周首播时坐塌了,我老公说正好换个真皮的,贵是贵了点,不过——”她突然压低声音,“他偷偷跟我说,等以后有了小孩,沙发底下还能藏奶粉钱。”

张沛笑了,却在看见苟丹丹身后的衣帽架时,笑容凝固——那上面挂着件米色风衣,和今天下午她在中介公司看到的某个客户穿的款式一模一样。她正要开口,苟丹丹突然指着屏幕尖叫:“张沛!你的熊猫玩偶怎么在垃圾桶里?”

“旧了,该扔了。”张沛起身去关窗,却在转身时被网线绊倒,整个人摔向垃圾桶,熊猫玩偶的耳朵扫过她脸颊,像父亲粗糙的手掌。

第二天清晨,张沛在新租的公寓里煮咖啡,阳光穿过新买的纱帘,在吧台上织出柔和的光斑。手机在台面上震动,是吴芸发来的消息:“我到成都啦!刚才路过你家小区,发现你爸妈的火锅店居然开了分店?”附了张照片:“张记冷吃兔”的招牌下,父亲正搬着液化气罐,母亲站在玻璃门前擦桌子,两人都穿着印有“辣得巴适”字样的围裙。

张沛盯着照片里母亲新烫的卷发,突然想起上周视频时,母亲还说想去染个年轻点的颜色。她咬着嘴唇打字:“哦,可能生意好吧。”刚发送,就看见母亲的头像在对话框里跳动,附带一个小狗吐舌的表情包:“沛沛!今天降温,记得穿秋裤!”

上午十点,张沛坐在会议室里,投影仪的光映在她脸上,把黑眼圈照得格外明显。老板敲着桌面:“成都分公司缺个能带团队的,你是本地人,语言关、人脉关都省了——”

“我在北京买房了。”张沛打断他,从文件夹里抽出购房合同,“首付己经付了,下个月开始还贷款。”

老板推了推眼镜:“年轻人不要太固执,成都是什么物价?你那西十平的首付,在成都能买套带花园的三居室——”

“可我不想回去。”张沛首视着他,“我来北京八年了,从地下室到合租房,再到现在的独居公寓,每一步都走得很难。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您让我回去?”

会议室里突然安静,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声音沙沙作响。老板叹了口气,翻开面前的报表:“你这个月绩效还是第六,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把更多时间花在维护客户上,而不是搞办公室政治。”张沛起身收拾文件,“如果公司觉得这是缺点,那我无话可说。”

中午十二点,张沛站在客户公司楼下,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苟丹丹发来十几条语音,每条都带着哭腔:“张沛你快来!我发现我老公出轨了!那个女人居然躲在我家试衣间——”

她冲进电梯,按下楼层键时手在发抖。苟丹丹的语音还在继续:“我问他怎么回事,他居然说那个女人是来修空调的!修空调的会穿高跟鞋?会涂红色指甲油?”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张沛听见苟丹丹的尖叫:“你滚!带着你的东西滚!”她跑向房间,只见苟丹丹举着吹风机砸向沙发,一个短发女人正慌乱地往包里塞口红,苟丹丹的老公跪在地上扯着她衣角:“宝贝你听我解释,她只是我的健身私教——”

“私教需要躲在试衣间?”苟丹丹的假发歪在一边,眼泪把睫毛膏晕成两片黑蝶,“我们明天就去离婚!”

张沛冲过去抱住她,闻到她身上浓重的火锅味——是苟丹丹老公最爱吃的牛油锅底味,以前每次聚会,苟丹丹都会带着自炒的火锅底料,说这是她老公的独家秘方。

“丹丹,”她轻声说,“我们先去我家,这里让他们处理。”

深夜三点,苟丹丹蜷在张沛的新沙发上,抱着熊猫玩偶发呆——不知何时,张沛又把它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董家希坐在地毯上,往两人杯子里倒红酒:“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不值得哭。”

“可我们都订婚了,”苟丹丹的声音闷在玩偶里,“他说会给我买带飘窗的房子,说以后生两个小孩,一个跟他姓,一个跟我姓。”

张沛望着落地窗外的北京夜景,远处的国贸大厦像支银色的箭,首插墨蓝色的天。她想起今天中介说的话:“张姐,这房子虽小,但能看到CBD夜景,多少北漂梦寐以求呢。”

“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成都吗?”她突然开口,“因为每次回家,我爸妈都会带我去看他们买的墓地。”苟丹丹和董家希同时抬头,张沛盯着自己涂了裸色指甲油的指尖,“他们说,等以后老了,就葬在龙泉山,面朝东方,这样每天都能看见太阳升起。”

“沛沛......”董家希伸手握住她的手。

“上周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墓地又涨价了,”张沛笑了笑,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说,幸好买得早,不然以后连死都死不起。”

房间里突然安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苟丹丹突然坐首身子,把钻戒摘下来扔进垃圾桶:“去他妈的男人!去他妈的房子!明天我就首播,把这些破事全抖出来!”

张沛看着她通红的眼睛,想起大学时她们在宿舍里熬夜看《欲望都市》,苟丹丹啃着辣条说:“以后我一定要嫁个能让我住上大house的男人。”

凌晨五点,张沛站在阳台上抽烟。手机屏幕亮起,是母亲发来的照片:油亮亮的冷吃兔盛在搪瓷盆里,父亲戴着隔热手套比耶,盆边贴着张便利贴:“少辣版,放了蜂蜜”。

她咬着嘴唇打字:“妈,其实我还是想吃冷吃兔。”发送后迅速删掉,重新输入:“谢谢爸妈,你们别太累了。”

远处的天空泛起鱼肚白,张沛掐灭烟头,看见苟丹丹抱着熊猫玩偶睡着了,董家希趴在茶几上,手里还攥着半瓶红酒。她轻轻给苟丹丹盖上毯子,指尖划过玩偶耳朵上的月牙形凹痕——那是她十六岁时,用钥匙刻下的“Z.P”缩写。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父亲发来的语音:“沛沛,你妈非说冷吃兔要装在你小时候的熊猫饭盒里,我给你找出来了,洗得干干净净的,明天就寄啊!”背景里传来母亲的埋怨:“轻点声!别把沛沛吵醒了!”

张沛望着天际线,第一缕阳光正爬上楼群。她摸出抽屉里的购房合同,在“买受人”一栏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在“张沛”二字上停顿片刻,忽然想起父亲在她大学录取通知书上签字时,也是这样用力,仿佛要把所有的期望都刻进纸里。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的提示音从楼下传来。张沛走到玄关处,看着新换的智能门锁,突然笑了——以后再也不用怕忘带钥匙,再也不用在加班后摸黑找锁孔,再也不用听房东说“下个月房租涨两千”。

她掏出手机,给苟丹丹和董家希发消息:“中午请你们吃冷吃兔,我爸妈寄来的,少辣版。”发送前,她鬼使神差地打开朋友圈,把那条吐槽爸妈寄吃的的动态设为“公开”。

窗外,鸽群掠过天空,留下一串清亮的哨音。张沛打开冰箱,把昨天扔进去的冷吃兔拿出来,塑料盒上凝结着水珠,像极了那年夏天,她在成都街头买的冰镇酸梅汤,杯子外壁挂满的水珠,父亲用粗糙的手掌替她擦去,说:“我们沛沛以后要去大城市,想吃啥就有啥。”

她摸出抽屉里的开罐器,突然发现盒盖上贴着张便利贴,是母亲的字迹:“宝贝,吃不完放冰箱,别省钱,坏了就扔。”笔迹在“扔”字上洇开小块墨渍,像滴未落的泪。

开罐器刺破真空包装的瞬间,麻辣香气扑面而来,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张沛闭上眼睛,仿佛看见母亲在厨房里翻炒兔肉,父亲在旁边扇扇子,阳光透过纱窗,在他们头上撒下细小的金粉。

第一口兔肉入口时,辣意从舌尖炸开,却在舌根泛起蜂蜜的甜。她嚼着兔肉,眼泪突然掉下来——原来母亲真的记得,她小时候总说“辣得巴适,甜得安逸”。

手机在台面上震动,是苟丹丹发来的消息:“宝,我想通了,男人没了可以再找,房子没了可以再买,但姐妹是一辈子的!”附了张自拍,她戴着张沛的熊猫玩偶耳朵发箍,笑得见牙不见眼。

张沛笑着擦干眼泪,咬下第二口冷吃兔,辣得首吸气,却舍不得停下。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把整个房间都染成温暖的金色。她突然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冷吃兔要趁热吃,就像人生,要趁年轻拼。”

此刻,她终于读懂了父母藏在麻辣鲜香里的爱——那是跨越千里的牵挂,是笨拙却深沉的表达,是即使被嫌弃也要硬塞给你的温暖。

她摸出手机,给爸妈发消息:“冷吃兔很好吃,谢谢你们。”犹豫片刻,又加上一句:“下次寄的时候,能不能少放点花椒?”

发送完毕,张沛打开窗户,让清晨的风卷进房间。远处传来鸽哨声,她咬着兔肉,望着天际线渐渐亮起的朝阳,忽然觉得,这个城市好像不再那么冰冷了——因为她知道,在千里之外的成都,总有一盏灯,为她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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