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希，我跟你小姨约了下午去‘云端映画’拍艺术照，你要不要一起？”丁老师往沙发上一靠，涂着护手霜的手在女儿眼前晃了晃。
正在啃苹果的董家希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厨房传来“咣当”一声——妈妈切菜的刀重重磕在案板上：“考了年级第十就飘了？下周三数学竞赛，你那几何模型还没吃透呢。”
苹果核“咚”地掉进垃圾桶。董家希扯过书包带甩在肩上：“我去图书馆总行了吧。”门被摔得震天响，她踩着楼梯往下跑时，听见小姨在屋里笑：“孩子大了有自己社交圈，姐你别管太严。”
图书馆冷气开得足，董家希缩在角落翻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小窟窿。手机震了震，尹乐的消息跳出来：“新剧本杀店‘局中局’今天试营业，来当免费小白鼠不？”
她刚敲下“不去”，又删掉。想起今早妈妈拒绝自己时那副“考试最大”的嘴脸，笔尖一拐：“几点？”
张沛对着镜子揉乱鸡窝头，床尾三个熊孩子还在“咯咯”笑。凌晨五点被拖起来当“人肉蹦床”，任谁都得冒火。她抓过枕头往地上一扔：“再闹就把你们丢进垃圾桶！”
最小的男孩揪住她睡衣带子：“姐姐生气像母老虎。”表姐端着牛奶进门时，正看见张沛黑着脸给孩子们编手链——她昨晚刚买的串珠材料，此刻正被扯得满地都是。
“沛沛最会哄小孩了。”表姐往她手里塞了块绿豆糕，“下午带你去逛商场啊。”张沛扯出个僵硬的笑，目光落在床头的日历上——今天本该是她投简历的日子。
“这哪是考察，分明是来玩。”董家希被尹乐推进“局中局”的暗门时，还在嘟囔。头顶的煤油灯忽明忽暗，墙根爬着假蜘蛛，前台小哥递来剧本：“两位是情侣玩家吗？有双人特惠套餐哦。”
尹乐刚要开口，董家希突然攥紧他手腕。楼梯间传来熟悉的高跟鞋声，混着小姨的笑声：“姐你这睫毛贴得太翘了，像小扇子似的。”
血液冲上头顶。董家希踉跄着退到布景屏风后，撞得假树哗啦啦响。丁老师的声音陡然拔高：“董家希？你不是在图书馆吗？”
小姨的目光落在尹乐身上，眼尾一挑：“这是谁呀？”
空气凝固三秒。董家希听见自己心跳如鼓，鬼使神差地拽过尹乐的胳膊：“这是我...男朋友，尹乐。”
“啊？”尹乐瞪圆眼睛，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堆出笑，“阿姨好，我、我和希希是同学，经常一起复习。”
丁老师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忽然握住尹乐的手：“小伙子多高呀？爸妈是做什么的？”董家希连忙横插进两人中间：“妈！你查户口呢？我和尹乐还要去图书馆刷题呢！”
“别急着走啊。”小姨掏出手机，“来，加个微信，阿姨给你们拍张合照。”尹乐僵着身子往董家希身边靠，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他听见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演完这场，我帮你算店里三个月的账。”
“下巴再低一点，对，笑的时候别露后槽牙。”摄影师举着相机首摇头，“丁女士，您这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咱们拍的是艺术照，不是结婚照。”
丁老师努力抿住嘴，可一想到宝贝女儿有了靠谱男友，又忍不住弯起嘴角。摄影师叹气：“要不您想象点伤心事？比如...考试没及格？”
“我女儿可从来没考过90分以下。”丁老师骄傲地昂起头，身后的小姨笑出眼泪：“姐，你这样摄影师没法拍啊！”
突然“咔嗒”一声。摄影师看着相机屏幕，脸色发白：“对、对不起，刚才手滑，拍成黑白的了...”
丁老师凑过去一看，照片里自己穿着素色旗袍，表情庄严肃穆，活像...遗照。小姨连忙捂住嘴，肩膀抖得厉害。丁老师却摆摆手：“没事，反正艺术照就是要多样风格，再来张和妹妹的合影吧。”
“齐璞哥，春联歪了！”苟丹丹踮着脚往上够，手里的胶水蹭到鼻尖。齐璞笑着把她抱起来：“这下正了吧？”
玄关传来敲门声。董家希举着包装精美的保温杯：“新年礼物，听说你胃不好，这个能保温八小时。”
齐璞接过杯子时，指尖碰到她手腕：“谢谢，我正想给你买护手霜呢，看你最近总写卷子，手都起皮了。”
苟丹丹突然指着窗外喊：“快看！有人放烟花！”两人同时转头，目光撞在玻璃上的倒影里，董家希猛地后退半步，假装去扶门框。
谢阳的剪刀“咔嚓”剪断红绳，手机在桌上震动。他擦了擦手点开微信，瞳孔骤然收缩——班级群里，班主任发了条消息：“祝刚同学于今日凌晨两点十五分去世，愿天堂没有病痛。”
手工材料撒了一地。谢阳盯着屏幕上那个灰色的头像，想起上周还和祝刚在操场打球，对方把矿泉水瓶往他怀里一塞：“帮我看着包，我去买烤肠。”
殡仪馆里，苟丹丹的哭声混着张沛的抽噎。祝刚父母抱着遗像，身形单薄得像两片纸。张沛盯着遗像上那个总爱穿亮色卫衣的少年，突然抓住谢阳的手腕：“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做点什么？趁活着的时候。”
谢阳抽回手，弯腰捡起地上的菊花：“人终有一死，活在当下最重要。”
“可活着总得有点盼头！”张沛提高声音，“比如买房、结婚、生孩子——”
“那些都是社会规训。”谢阳把菊花放进花篮，“人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才活着的。”
两人在走廊里对峙，远处传来《大悲咒》的诵经声。张沛忽然别过脸：“算了，当我没说。”
“吴主任，这春联贴得真喜庆！”社区王大妈拽着吴芸的袖子，“就是咱们小区麻将馆啊，总有烟味——”
“咳咳。”吴芸突然提高声音，“大妈，您看那棵腊梅开得多好！”不等对方反应，她迅速转身往街道办走，高跟鞋踩得石板路“哒哒”响。
办公室里，主任刚泡好的茶还冒着热气：“小吴啊，刚才那几个居民说——”
“报告主任！我去巡楼了！”吴芸落荒而逃，背后传来主任的轻笑。她躲进楼梯间喘口气，听见楼下有人喊：“芸芸！”
妈妈举着保温桶，爸爸和弟弟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花坛边。吴芸只觉太阳穴突突跳：“不是说不让你们来吗？”
“给你送点年货。”妈妈往她手里塞了袋糖果，“对了，你们主任办公室在哪？你爸买了两瓶好酒——”
“不行！”吴芸慌忙拦住，可还是晚了一步。当她冲进接待室时，爸爸正往主任手里塞烟，主任推拒的手悬在半空，场面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爸！”吴芸一把夺过烟盒，“这是上班时间，你们赶紧回去！”弟弟扯了扯她衣角：“姐，我想见见你同事，他们说你是‘街道一枝花’...”
办公室里爆发出笑声。吴芸的脸涨得通红，突然听见主任说：“小吴啊，关于麻将馆的事，我后来想了想，居民有需求也正常，咱们可以协调个无烟时段...”
她猛地抬头，主任冲她眨眨眼。窗外的阳光落进来，照在妈妈带来的腊梅上，花瓣晶莹得像撒了层糖霜。
“希希，你给尹乐打电话没？”丁老师在厨房翻炒着糖醋排骨，“年夜饭多个人热闹。”
董家希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尹乐”对话框，犹豫着按下通话键。对面几乎是秒接：“董会计，想我了？”
“我妈让你来吃年夜饭。”她故意把“妈”字咬得很重，“别露馅。”
尹乐在那头笑出颤音：“得嘞，岳母大人吩咐，小的哪敢不从？”
年夜饭桌上，丁老师往尹乐碗里夹了三块狮子头：“多吃点，看你瘦的。”爸爸举着酒杯：“听说你数学竞赛拿过奖？希希这方面可得多跟你学学。”
“叔叔阿姨放心，我和希希会互相督促的。”尹乐端起果汁碰了碰董家希的杯子，目光扫过她耳垂上的红痣，“是吧，希希？”
她假装被呛到，咳嗽着捶胸口。小姨突然凑过来：“什么时候带尹乐回家见爷爷奶奶呀？”董家希差点把筷子咬断，尹乐却一本正经：“等希希考完试，我们就商量。”
窗外传来鞭炮声。董家希趁爸妈去阳台放烟花，偷偷拽住尹乐袖口：“演得太过了啊。”
“彼此彼此。”尹乐压低声音，“刚才你说我‘每天帮你占图书馆座位’的时候，耳朵都红了。”
她猛地松开手，却在他转身时，把包装好的钢笔塞进他外套口袋：“新年快乐。”
张沛对着火锅叹气，对面的亲戚又夹来一筷子毛肚：“沛沛都28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我同事家儿子——”
“先吃菜，吃菜。”爸爸突然打断，“我们沛沛现在是项目经理，管着三十多号人呢。”
张沛抬头，看见妈妈往爸爸碗里添了块冬瓜——这是她小时候最爱吃的菜。饭后散步时，妈妈忽然拉住她的手：“以前总觉得女孩子要早点结婚，现在想想，你过得开心最重要。”
路灯把三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张沛看着爸妈鬓角的白发，突然鼻子发酸。妈妈掏出个红包塞给她：“别嫌少，是爸妈的心意。”
手机在兜里震动，姐妹群里弹出消息：
吴芸：@张沛 发红包！过年三缺一可不行！
苟丹丹：+1，要看尹乐和董家希的合照！
张沛笑着点开红包界面，窗外的烟花刚好炸开。她抬头望去，漫天星光与烟火交相辉映，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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