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你们去哪儿了？”
苟丹丹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脚尖踢到沙发下的拖鞋。电话那头传来麻将声和妈妈的笑：“和你李阿姨他们去海南玩啦！宝贝女儿自己在家好好过年啊！”
“不是，你们连年夜饭都不做？”她盯着冰箱里的速冻饺子，忽然看见妈妈的瑜伽垫卷在墙角，“爸呢？他怎么也不接电话？”
“你爸？”妈妈的声音突然含糊，“他……他单位加班呢！丹丹啊，妈先不聊了，三缺一呢！”
电话挂断的忙音里，苟丹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窗外的鞭炮声零星响起，她忽然想起上个月回家时，爸爸的车后备厢里有支女士口红——珊瑚色，和妈妈常用的那个牌子不一样。
“姐妹们，我爸妈可能各自有艳遇了。”
微信群里的消息刚发出去，董家希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画面里的姑娘顶着乱蓬蓬的丸子头，怀里抱着只掉毛的布偶猫：“丹丹，听我的，选妈妈！我妈虽然唠叨，但会偷偷给我塞钱！”
“可是我爸上周还给我寄了阿胶糕……”苟丹丹扒着沙发扶手坐下，看见茶几上爸妈的结婚照——十年前的海边，两人笑得像孩子，“他们要是离婚了，我是不是该分套房子？”
“分什么房子！”张沛的声音从背景音里传来，“希希，把你妈掉的头发捡起来！别让阿姨看见又哭！”
镜头突然晃动，董家希的脸凑近屏幕：“看见没？这就是跟妈的好处！我昨晚抱着我妈睡，她半夜起来给我盖了三次被子！”
苟丹丹看着屏幕里的暖光，忽然想起自己十二岁那年，爸妈在客厅吵架，她躲在被子里哭，最后是爸爸进来给她塞了块巧克力——虽然第二天他们就和好了，但那块巧克力的甜味，她记了十年。
……
“妈，你的白头发又多了。”
董家希捏着沙发上的白发，忽然觉得指尖发酸。母亲从午睡中惊醒，看见女儿红着眼眶的脸，伸手想摸她头发，却被躲开了：“傻孩子，妈都五十了，能没白头发吗？”
电视里的跨年晚会正在重播，主持人喊着“五、西、三……”。董家希忽然扑进妈妈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蹭她肩膀：“妈，今年我哪儿也不去，就陪你跨年。”
母亲身体僵了僵，随即笑出声，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好好好，咱们一起看烟火。”
倒计时的声音里，董家希听见妈妈肚子里的咕噜声。她想起冰箱里还有半袋速冻饺子，想起刚才整理沙发时，在母亲枕头下发现的降压药——原来大人的脆弱，都藏在孩子看不见的地方。
“妈，我去煮饺子。”她起身时看见母亲眼里的水光，忽然想起苟丹丹的话：“其实他们分开，可能只是想给彼此喘口气。”
……
“喂？小川，你真不出去玩？”
吴芸裹着羽绒服站在路灯下，听着弟弟那头的狗吠声。电话里传来劈柴声和弟弟的笑：“姐，我得喂鸡呢！爸妈早早就睡了，你也别在外面晃荡了，赶紧回屋！”
她望着远处的烟火，想起刚才刘文山说的“一起看日出”。指尖着口袋里的薄荷糖，忽然开口：“小川，姐过完年想回老家找工作，离你们近点。”
对面忽然安静，只剩下柴火噼啪声。吴芸以为信号断了，却听见弟弟轻轻说：“姐，其实爸妈总说你在成都过得好，他们不想拖累你……”
“说什么呢！”她声音突然哽住，看见自己映在便利店玻璃上的影子，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我是姐姐，本该照顾你们的。”
弟弟忽然笑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行啊！到时候你帮我喂鸡，我帮你追那个送糖的哥哥！”
挂掉电话时，吴芸发现脸上凉凉的——不是眼泪，是成都少见的雪。她摸出薄荷糖放进嘴里，凉丝丝的甜混着雪水，忽然想起刘文山说的“新年愿望是和你一起养多肉”。
……
“张沛！这儿！”
路灯下的谢阳举着仙女棒转圈，火星子在夜风里画出金色圆圈。张沛看着他脚下的超市购物袋，忽然笑出声：“你搁这儿演《卖火柴的小女孩》呢？”
“这叫浪漫！”谢阳委屈地晃了晃棒子，“跑了十八家超市才买到的！”他递来一沓小票，“你看，还有发票呢！”
张沛捏着小票挑眉：“怎么，想报销？”
“不是……”谢阳忽然红了耳尖，“听说你们保险行业看流水，这是我半年的消费记录，证明我……很会过日子！”
仙女棒的光映着他认真的脸，张沛忽然想起高中时，他总把早餐奶塞进她书包，说“喝了长高”——虽然她到现在也只有一米六。
“幼稚鬼。”她嘴上嫌弃，却接过仙女棒晃了晃，火星子落在他围巾上，“下不为例啊，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就……”
“就怎样？”他忽然凑近，眼里映着烟火。
远处传来零点钟声，张沛看着他睫毛上的雪花，忽然想起苟丹丹说的“喜欢就该说出来”。仙女棒在指尖发出最后一声轻响，她听见自己说：“再买就当聘礼收着。”
谢阳愣住的样子像只呆头鹅。张沛转身时，看见他慌忙翻购物袋的手——里面除了仙女棒，还有个精致的礼盒，缎带上系着她最喜欢的蓝玫瑰。
……
“卷毛！你能不能别晃了？”
董家希挥开在面前打转的男人，笔尖在稿纸上洇出墨团。卷毛赔着笑后退两步，却又忍不住探过头：“董小姐，这第一章的反转太妙了！就是那个凶手的动机，能不能再……”
“不能！”她揉皱稿纸砸过去，却在看见对方接住纸团时，忽然想起派出所里的场景——这个男人曾在她被警察问话时，默默递来一瓶水，瓶身上贴着“对不起”的便利贴。
手机忽然震动，剧院群里的消息炸了屏。董家希挑眉看着“震惊！某编剧竟靠抄袭上位”的标题，首到看见孙康的名字，指尖才顿住——那个总说“女大学生写什么剧本”的男人，竟然抄袭了她三年前的习作。
“需要帮忙吗？”卷毛递来热可可，“我认识几个法律系的朋友……”
“不用。”她打开录音文件，声音里带着冰碴子，“他不是喜欢在群里装大尾巴狼吗？就让大家看看，他的‘原创’到底从哪儿来的。”
点击发送的瞬间，群里忽然安静得可怕。董家希盯着屏幕上孙康的“不可能”，忽然笑了——就像当年在剧本杀店，她揭穿他作弊时那样，爽得让人想放烟火。
“精彩！”卷毛看着聊天记录拍桌，“董小姐，这波操作我给满分！”
她抬头看他，发现这个总被她骂“油腻”的男人，笑起来时眼角有小梨涡，像她养的多肉叶片——虽然丑，但越看越顺眼。
“先说好，”她捏着五万块定金的支票，“剧本杀要是赔了，你得请我吃一年火锅。”
“成交！”卷毛伸出手，“合作愉快，董编剧。”
……
医院走廊里，苟丹丹盯着出租车司机的背影发呆——那明明是爸爸的背影，可他为什么穿着陌生的夹克，还对着手机笑出褶子？
“丹丹？”张沛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呢？叔叔阿姨的保单还没录像呢！”
“没什么。”她摇摇头，跟着走进病房。老同学躺在病床上，看见她们时竟笑出了泪：“麻烦你们了，还让叔叔阿姨跑一趟……”
“说什么呢！”谢阳替他掖好被子，“等你好了，还要参加我们的婚礼呢！”
张沛转身时，看见苟丹丹正盯着爸爸的出租车远去。她忽然想起昨晚苟丹丹在群里发的结婚照，想起她说“其实他们分开时，我偷看过爸爸的手机，里面存着妈妈的体检报告”。
……
深夜的张沛家，摄像机的红光映着保单。张沛爸妈坐在沙发上，看着女儿认真讲解条款的样子，忽然交换了个眼神——那个总被他们说“不务正业”的女儿，此刻眼里闪着他们从未见过的光。
“原来你每天加班，是在做这些啊。”妈妈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着她，“是爸妈错了，总以为保险都是骗人的……”
张沛的笔尖忽然抖了抖，看见妈妈眼里的愧疚。她想起无数个加班的夜晚，想起被客户挂断的电话，忽然放下笔，扑进妈妈怀里：“没事的，我喜欢这个工作，真的。”
爸爸伸手拍她后背，像小时候她学走路摔跤时那样：“我们沛沛啊，比爸爸厉害多了。”
苟丹丹站在玄关处，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忽然想起自己家的客厅——此刻应该空无一人，但茶几上的结婚照，应该还在对着月光微笑。
手机震动，妈妈发来条消息：“宝贝，其实你爸那天是在给你挑生日礼物，口红是我让他买的。我们没吵架，就是想各自静一静。”
她看着消息笑起来，指尖飞快打字：“妈，我想吃你做的红烧肉了。”
……
凌晨三点，吴芸望着窗外的雪，终于按下发送键：“刘文山，我想好了，喜欢就要说出来。”
几乎是秒回的震动：“我也是。要不要一起去看日出？顺便谈谈你说的‘老家工作’和‘一起养多肉’。”
雪粒子打在玻璃上沙沙响，像谁在害羞地敲门。吴芸摸出薄荷糖，忽然发现糖纸背面有行小字：“其实我早就想告诉你，你的每篇树洞故事，我都能背下来。”
她笑着咬开糖纸，凉丝丝的甜漫上舌尖。远处的天边泛起微光，像春天要来了——有些秘密，终于在雪地里发了芽；有些心意，终于像薄荷糖一样，在阳光下甜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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