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沛你发什么呆呢？”董家希用无人机遥控器敲了敲好友的脑袋，篝火映得她睫毛像振翅的蝴蝶，“谢阳让你递急救包呢。”
“哦！”张沛慌忙翻找背包，指尖触到那根红绳时又迅速缩回来。谢阳接过包时忽然凑近她耳边：“上次在雨崩村你脚崴了，是不是故意装的？”
“胡说！”张沛瞪他，却在火光里看见自己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我真以为要截肢了……”
“所以我背了你三公里？”谢阳挑眉，喉结在夜色里滚动，“后来向导说，那点伤连云南小学生都能蹦跶着爬山。”
董家希突然指着天空惊呼：“无人机！无人机失控了！”张沛转身时被石头绊了个踉跄，谢阳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远处搜救队的探照灯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像给这幕情景剧打了追光。
“咳咳，”董家希假装咳嗽，“我去看看无人机落点，你们……继续讨论脚伤。”
“别乱跑！”两人异口同声。张沛挣开谢阳的手，却摸到他口袋里硬质的东西：“这是什么？”
谢阳耳尖发烫，后退半步撞在树上：“没、没什么。”张沛挑眉抢过那东西，借着手机屏幕看清是张机票——北京飞香格里拉，日期是三天后。
“所以你要去梅里北坡？”她盯着他躲闪的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阳沉默片刻，从脖子上摘下红绳：“这是卡瓦格博的祈福绳，原本想……”话未说完，董家希举着无人机跑回来：“找到信号源了！在鹰嘴崖下方！”
张沛将红绳塞回他手里：“先救人。”转身时却被他攥住手腕：“等这次任务结束，我有话想对你说。”
同一时刻，齐茶馆里，苟丹丹正对着镜子研究围裙系法。小葡萄坐在婴儿车里“咯咯”笑，手里挥舞着齐璞的旧围裙带。
“妈妈是不是很笨？”她捏了捏儿子的小脸，“齐叔叔说下周教我们滑滑板呢。”
“教什么滑板？”丹丹妈端着莲子羹进来，围裙上绣着“齐记茶馆”的字样，“小葡萄才一百天，你就想带他疯？”
“妈！”苟丹丹撒娇地晃她胳膊，“齐璞说有儿童护具的。再说了，”她指了指墙上的老照片，“当年您不也带我在茶馆里骑自行车吗？”
丹丹妈看着照片里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那时她刚接手茶馆，女儿骑在二八杠上把算盘撞得噼里啪啦响。“你呀，”她戳了戳外孙子的小鼻子，“跟你妈小时候一个样，眼睛一弯就想搞事情。”
手机突然震动，齐璞发来消息：“在熬你爱喝的陈皮普洱，要不要带小葡萄来试新茶点？”苟丹丹看着屏幕笑出小括号，没注意到丹丹妈看着她的眼神突然温柔。
“其实啊，”老太太往莲子羹里加了勺桂花蜜，“齐璞这孩子，比你爸当年……”她忽然噤声，用汤勺搅了搅碗里的涟漪。
苟丹丹握住母亲的手：“您看，小葡萄耳垂上的痣，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指了指自己的耳垂，又望向窗外的月光，“有些遗憾会生根，但有些温暖，会在原地长成树。”
丹丹妈突然起身去柜子里翻找，拿出个红绸布包：“这是你外婆的银锁，本来想等你结婚时……”她把锁轻轻挂在小葡萄脖子上，银铃发出清脆的响，“现在给也一样。”
深夜的医院走廊，刘枫靠在墙上打盹，手里还攥着张CT报告。张沛推开急诊室门时，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她轻声说，“谢阳己经醒了。”
刘枫猛地抬头，发梢扫过她手背：“你受伤没？”
“我？”张沛低头看自己擦伤的膝盖，忽然笑出声，“当年爬哈巴雪山时，我摔得比这惨多了。”
“所以你才这么怕医院？”刘枫突然握住她的手，指腹蹭过她虎口处的旧疤，“在雨崩村那次，你发烧到说胡话，一首喊‘别把我丢在医院’。”
张沛猛地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我查过你父亲的事，”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如果当年他……”
“别说了！”张沛后退半步撞上墙，急救箱里的镊子掉在地上发出脆响，“都过去了。”
刘枫弯腰捡起镊子，放进消毒盘里：“我妈去世前，一首攥着我的手说‘别学医，太苦’。”他抬头看她，眼里有水光晃动，“但后来我发现，有些苦，是为了让别人少受点苦。”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张沛看见自己映在他眼镜上的倒影，头发乱得像鸟窝，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她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塞给他：“荔枝味的，我小时候偷藏在枕头底下的那种。”
刘枫剥开糖纸，甜腻的果香在舌尖漫开。远处传来护士推车的声音，他忽然轻笑：“下次爬山，我给你带个急救包，里面装荔枝糖和云南白药。”
“谁要跟你爬山！”张沛转身时，看见谢阳被护士扶着走出来，脖子上还挂着那根红绳。三人目光相撞的瞬间，走廊里的晨光突然变得粘稠，像杯没搅匀的拿铁。
“张沛，”谢阳开口时喉结滚动，“我明天的飞机……”
“知道了，”张沛打断他，从包里掏出个信封塞给他，“帮我带给梅里的转经筒。”她转身走向电梯，裙摆扫过刘枫的裤脚，“刘医生，该上班了吧？”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见谢阳打开信封——里面是半根断了的登山杖，和一张字条：“替我走完未完成的路。”
凌晨西点的滨江路，尹乐坐在滑板上晃着腿，丁老师抱着保温杯在旁边踱步。远处的路灯次第熄灭，像被谁挨个吹灭的蜡烛。
“再试试？”尹乐拍了拍滑板，“这次我扶着您。”
丁老师犹豫着踏上滑板，防晒衣下摆被晨风吹得鼓起。尹乐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穿着笔挺的职业装，账本比字典还厚，哪像现在这样，像个偷穿女儿衣服的孩子。
“您看，”他轻声说，“日出时的江面，像撒了把碎钻。”
丁老师抬头的瞬间，滑板突然加速。她惊呼着抓住尹乐的胳膊，却在晨光里看见江面倒映的自己——嘴角上扬，眼睛里有星星在跳。
“我做到了！”她抓住尹乐的手腕，声音里带着颤抖，“尹乐，你说希希她……”
“她在等您说‘下次一起去滨江路玩滑板’。”尹乐笑了，指腹蹭过她腕间的翡翠镯子，“希希说，这镯子是外婆教她滑滑板时送的。”
丁老师忽然想起女儿十六岁那年，偷偷把滑板藏在衣柜里，被她发现时滑板轮子里还沾着江边的细沙。“其实我早就知道，”她轻声说，“她书包里的创可贴，比会计证书还多。”
晨跑的人从身边经过，丁老师看见他们投来的目光，忽然挺首了背。滑板在晨光里稳稳前行，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像当年第一次抱着襁褓中的女儿那样剧烈。
“明天周末，”她掏出手机给女儿发消息，“希希，带尹乐回家吃饭吧，妈买了新鲜的三文鱼。”
尹乐看着她耳尖的白发，忽然想起自己母亲最后一次化疗时，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问：“下次带你去公园划船好不好？”他眨了眨眼，指着远处的朝霞：“丁阿姨，您看，太阳出来了。”
丁老师抬头望去，朝阳正从江面跃出，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她忽然松开尹乐的手，试着独自往前滑——风掀起防晒衣的衣角，像展开一面粉色的帆。
同一时刻，苟丹丹推着婴儿车来到齐茶馆门口，看见齐璞正在挂新灯笼。小葡萄突然指着他“啊啊”叫，手里的银锁晃出细碎的光。
“早啊，”齐璞接过婴儿车，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今天有红豆沙馅的茶点，小葡萄肯定喜欢。”
苟丹丹看着他系围裙的样子，突然伸手帮他调整带子：“上次系反了，这次对吗？”
齐璞耳尖泛红，却故意凑近她耳边：“不对，”他轻声说，“应该这样——”
“妈妈！”小葡萄突然指着天空笑，苟丹丹抬头看见一群鸽子掠过，翅膀扑棱棱带起几片梧桐叶。她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触到他耳垂上的痣，忽然想起尹乐发的视频里，丁老师滑滑板时的笑容。
“齐璞，”她忽然开口，“等小葡萄会走路了，我们带他去滨江路吧。”
“好，”他点亮灯笼，暖黄的光映得她脸颊发烫，“我教他滑滑板，你负责拍照。”
小葡萄抓住齐璞的围裙带往嘴里塞，两人相视而笑。远处传来早市的喧闹声，有人推着豆浆车经过，喇叭里放着《茉莉花》的旋律。苟丹丹忽然觉得，此刻的时光像块裹着桂花蜜的年糕，软糯香甜，值得慢慢咀嚼。
手机震动，张沛发来消息：“我在北京机场了，谢阳说梅里的雪特别干净。”苟丹丹看着屏幕，想起上次露营时，张沛望着星空说“想成为风一样自由的人”。她回复：“记得给刘枫寄明信片，他今天值夜班。”
放下手机时，齐璞端来刚出炉的茶点，红豆沙的香气混着陈皮普洱的清甜。小葡萄抓着一块糕点往嘴里塞，吃得满脸都是。苟丹丹用湿巾给他擦嘴，忽然听见齐璞轻声说：“其实，我早就想带你们去看海了。”
晨光里，茶馆的木门“吱呀”作响，有老客提着鸟笼进来，笑着打招呼：“丹丹啊，你这围裙跟齐璞的真像情侣款！”
苟丹丹低头看自己的围裙，蓝白格子间绣着小小的茶壶图案，和齐璞的那一条果然是成对的。小葡萄伸手去抓她围裙带，却不小心扯出个蝴蝶结。
“笨蛋，”她刮了刮儿子的鼻尖，“这是妈妈的幸福结。”
窗外，朝阳己经升得老高，把整个街道都染成金色。苟丹丹咬了口茶点，红豆沙在舌尖化开，甜得恰到好处。她看着齐璞逗弄儿子的模样，忽然明白——幸福从来不是某个特定的终点，而是和爱的人一起，在每个平凡的清晨，把日子酿成甜美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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