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初现》
消毒水的气味像一把生锈的刀，剖开林小夏混沌的意识。她听见心电图机发出断续的嗡鸣，像是垂死之人的呜咽。粘着汗水的刘海黏在眼皮上，她费力睁眼时，只看到模糊的白色人影在晃动——护士的橡胶手套正压在她渗血的留置针上。
"血压70/40，室颤！准备除颤仪——"
冰凉的电极片贴上胸口时，她突然想起最后一次和母亲视频通话。那天她加班到凌晨三点，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里混着滋滋电流声："胃药在行李箱夹层，红糖姜茶别总用凉水冲......"她当时正被甲方催改方案，烦躁地按灭了手机屏幕。
此刻那点残留的触感却像一根刺，随着除颤仪电流首扎进心脏。
"原来人死前真的会后悔啊......"
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无数碎片从记忆裂缝中涌出：工位上干涸的咖啡渍晕染成血色，提案文档里甲方要求的"五彩斑斓黑"化作满天星子坠落，茶水间瓷砖缝里那枚玉璧的裂纹，竟像极了她掌心断开的生命线。
突然有寒霜般的气息拂过后颈。
"现在死，太便宜你了。"
男人的声音裹着千年古玉的温润，吐出的字句却淬着毒。林小夏感觉自己被拖入一汪寒潭，广袖翻卷的檀香中，那人眉间朱砂红痕映着月光，宛如雪地里溅开的血。他指尖掠过她手背的淤青，输液管里的药液竟逆流成蜿蜒的金蛇。
"镇魂玉吸了你的血，契约己成七分。"银饰碰撞的脆响擦过锁骨，他俯身时发丝垂落，露出耳后一道狰狞旧疤，"给你两个选择——"
"A.立刻魂飞魄散。"
"B.跟我修正五代十国的历史错位。"
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林小夏看见自己半透明的指尖正在消散。无数画面如打碎的铜镜扎进瞳孔：汴京城头燃烧的龙旗将夜空染成炼狱，黄巢剑锋滴落的血珠在青石板上绽开红梅，陈桥驿漫天飘散的黄袍碎片里，都嵌着那枚染血的玉璧。
最痛的记忆却是母亲佝偻着背，在ICU玻璃窗外用围巾擦眼泪的模样。
"选B！"她抓住男人衣襟嘶吼，喉间泛起铁锈味，"但我要加条款——"疼痛让视线愈发模糊，恍惚间竟觉得那人眼尾泪痣似曾相识，"若是成功了，你要送我回来给妈妈养老送终！"
男人低笑震得胸腔发颤，袖中血符化作赤蝶扑向心口："再加一条如何？若你哭鼻子求饶......"
符纸贴上皮肤的刹那，监测仪重新跳动起绿光。林小夏突然看清他玄色衣襟下隐约的玉璧纹身，竟与自己掌心血痕完全重合。
"记住，契约以三十日为限。"他的身影开始透明，银链却在她腕间缠成枷锁，"每纠正一处历史错位，镇魂玉便充能一成。逾期未满......"
未尽的话语被急救灯吞没，林小夏在消毒水与檀香交织的气息中坠落。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男人转身时翻飞的衣袂上，用金线绣着半阙《菩萨蛮》。
"......梦里不知身是客。"
她喃喃念出下半句时，后背重重砸在病床上。
"病人醒了！快通知家属！"
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划出伤痕，林小夏怔怔望着手背上的血痕玉印。走廊传来轮毂与地砖摩擦的声响，混着护士台此起彼伏的呼叫铃，真实得令人窒息——如果忽略空气中残留的龙涎香的话。
解锁手机时，锁屏壁纸还是过年时拍的团圆照。母亲包饺子沾着面粉的手，父亲擦镜片时的呵气，此刻都成了刺向心脏的倒钩。历史百科页面在指尖颤抖："公元907年，朱温篡唐建立后梁......"
而凌晨三点零一分的搜索记录，像道未愈合的伤疤：
【显德六年，汴京疫病真相】
"小林啊，可算醒了！"病房门被推开，主任医师的白大褂上沾着韭菜盒子油渍，"你同事送你来的时候，心跳都停了两分钟......"
林小夏突然抓住医生手腕："送我来的人长什么样？"
"是个穿汉服玩cosplay的小年轻，戴着挺夸张的银饰......"护士边换输液瓶边插话，"说来奇怪，他填完入院登记表就不见了。"
冷汗浸透病号服，林小夏摸向锁骨处微烫的印记。窗外传来油条下锅的滋啦声，穿病号服的老人们绕着花坛打太极，梧桐叶间隙漏下的阳光刺痛眼睛——这是她曾用996加班费给父母预约的养老院景观。
手机突然震动，陌生号码发来彩信。点开的刹那，油条香气突然变成浓重的血腥味。
照片里是块残缺的青铜玉璧，裂纹与她掌心血痕严丝合缝。背景泛黄的宣纸上，赫然是她梦中见过的《菩萨蛮》全词，落款处钤着朱砂印：
【大周显德六年，符氏御笔】
林小夏把手机按在狂跳的心口，想起毕业那年父亲中风住院。她在病房陪护时总爱趴在窗台看玉兰花，首到某天发现树下总站着穿玄色风衣的男人。此刻记忆中的身影，竟与幻觉里的广袖重叠。
护士拔针时突然"咦"了一声："你什么时候纹的身？"
林小夏低头，看见锁骨下方浮现出淡淡的玉璧图腾。更可怕的是，当她望向窗外时，晨练老人挥舞的太极剑上，竟隐约流转着与血符相同的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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