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药与发财梦》
月光如银纱笼罩破庙，断指佛像的掌心盛着硫磺碎屑，在夜风中泛着诡异的幽蓝。林小夏蜷坐在褪色的蒲团上，指尖沾着香炉灰在青砖地面划拉化学式，未束的长发垂落肩头，发梢还粘着昨夜篝火烤兔的焦糖香气。
"这般暴殄天物，倒不如让本王送你一程。"清冷声线自梁上飘落，阿飘倒悬的白发垂至她鼻尖，霜雪气息混着某种冷梅香。他虚影凝成的指尖划过粗陶碗中的硝石粉，碗沿立时结出冰凌，"这剂量足够炸断你的腕骨。"
林小夏猛地仰头，后颈撞进他半透明的胸膛。寒凉刺得她睫毛轻颤，却倔强地攥紧炭笔："少拿鬼话唬人，硝石遇水才会..."话音未落，篝火堆突然爆出火星，溅在赵匡胤玄色衣摆燃起青焰。
"当心！"男人低喝声裹挟劲风，玄铁匕首破空劈开燃烧的蒲团。藏匿其下的灯油坛应声而碎，琥珀色液体在空中凝成狰狞龙首——却被阿飘甩袖卷来的霜气冻在半空。
赵匡胤反手甩灭火星，疤痕横贯的侧脸在火光中明灭："幽州城头见过契丹人用硫磺火油，沾着皮肉能烧三日不灭。"他靴尖碾碎地上炭痕，"小娘子要造的，怕是阎罗殿的引魂灯？"
"是让汴京权贵千金难求的烟花。"林小夏咬住发带将青丝束成马尾，玉镯磕在陶碗发出清响。她忽地顿住，炭笔在七三开的配方上重重画圈："等等...这个时代还没发明烟花？"
残佛背后传来机关转动的咔嗒声。半卷泛黄书册飘落，封皮《天工开物》西字令她瞳孔骤缩——分明是明朝典籍，扉页却印着血色狼头图腾。赵匡胤用匕首挑起书页，寒铁映出他眼底暗涌："去年秋决前夜，死囚刘三塞给某的。"
泛黄纸页间夹着火龙机关图，朱砂批注刺痛双目：【显德三年元夕，汴河画舫爆燃，三十六具焦尸如绽放红莲】。阿飘虚影掠过残卷，霜雪顷刻覆住猩红字迹："天机阁七年前便试过火药买卖，炸塌虹桥那夜..."他白发忽地缠上少女手腕，"你可知护城河漂着多少断指？"
话音未落，庙外忽起窸窣声如潮水漫卷。赵匡胤虎符嵌入地缝的刹那，林小夏嗅到硫磺混着腐鼠的腥臭——成百上千双猩红鼠目在月光下闪烁。
"嗅金鼠。"男人横刀当胸，玄衣下肌肉偾张，"天机阁的寻宝犬来了。"
林小夏将配好的火药塞进竹筒，引线用功德箱红绳缠成同心结。火折子擦亮的瞬间，阿飘白发如月华倾泻，寒霜冻住她指尖："急着投胎？这破庙经不起..."
轰隆！
三色烟柱冲天而起，气浪掀飞残瓦。林小夏跌进檀香萦绕的怀抱，抬眼只见阿飘下颌线绷成冷玉弧度。爆炸震塌院墙，露出埋着青铜匣的土坑——十二枚金锭整整齐齐，底款"赈灾专用"刺得人眼眶生疼。
"去年黄河决堤..."赵匡胤指腹金锭，突然发力掰开，铅芯泛着尸骸般的青黑，"五万流民的买命钱。"
阿飘白发绞碎金锭，铅粉在空中凝成血淋淋的"贪"字。碎金划过林小夏脸颊，她突然按住心口——三百里外汴京上空炸开血色烟花，狼头图腾将圆月染成赤瞳。
"人血炼的火药。"赵匡胤匕首刮过青砖，火星映亮他眸中杀意，"幽州战场见过这般红。"
林小夏攥紧半袋硝石，突然将配方撕得粉碎。纸屑纷飞中她扯下发带，青丝如瀑散落腰际："他们放血烟花，我们便造彩虹。"
阿飘虚影掠过她耳畔，冷梅香缠着耳语："加一成珍珠粉，星火可亮半座汴京。"白发卷起香炉檀灰，"若用铁粉..."他忽地轻笑，指尖虚点少女鼻尖焦灰，"贵人脸上怕是会长疹子。"
"百花楼..."赵匡胤突然踹翻佛龛，账本霉味惊起梁上寒鸦。他耳尖泛着可疑薄红，"上月醉仙酿喝多了，依稀听抚琴娘子说起城西..."
咔嚓。残佛左眼琉璃珠滚落脚边，林小夏俯身拾起的刹那，十里外山谷景象涌入脑海——黑旗猎猎如招魂幡，符咒陶罐垒成京观，每个都刻着【中元特供】。阴风卷起符纸，露出罐底蠕动的黑影。
"七月半..."她猛地攥紧琉璃珠，冰凉触感渗入骨髓。阿飘白发忽地缠住她手腕，霜气顺着脉络游走："再看下去，眼珠会变成它们的。"
破庙忽然死寂。月光染上血晕，林小夏腕间玉纹灼如烙铁。赵匡胤突然挥刀劈向虚空，刀气斩落半截鼠尾——腥血溅上经幡，竟化作蠕动的蛊虫。
"子时了。"阿飘虚影暴涨，霜华凝成剑指划过三人周遭，"天机阁的傀儡要醒了。"
林小夏将珍珠粉混入硝石，突然握住阿飘半透明的手腕。寒凉刺骨，她却笑得眉眼生光："借点灵力护住檀灰？"指尖相触的刹那，霜雪纹路自她腕间蔓开。
"胡闹！"阿飘甩袖震开她，耳尖却泛起冰蓝光晕。他转身卷起飓风，将配好的火药托上半空："引燃时默念《清心咒》，除非你想招来..."
轰！
七彩流光炸裂夜幕，烟霞中浮现虹桥幻影。林小夏在气浪中踉跄后退，跌进坚实臂弯。赵匡胤玄衣广袖如垂天之云，掌心温度透过布料熨贴她后背："站稳了。"
阿飘白发在烟火中流转月华，虚影却淡了几分。他凝视少女发间沾着的檀灰，眸中闪过晦暗不明的情绪。残佛突然渗出黑血，琉璃眼珠映出天机阁祭坛——血色烟花正在组成新的图腾，狼首渐渐化作鬼面。
"还剩西十九天。"赵匡胤突然开口，疤痕随唇线起伏，"中元节那夜..."
林小夏将琉璃珠嵌入残佛眼眶，转身时裙裾绽开墨莲："足够做出照彻黄泉的烟花。"她指尖抚过冰凉珠面，忽然轻笑："你说...往生者会不会也爱看星星？"
阿飘虚影剧震，白发如银河倾泻。他伸手欲触少女发梢，却在触及前化作霜雾："活人尚且顾不好..."余音散入夜风，裹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庙外忽传来金铃清响，赵匡胤旋身挥刀斩落飞来的纸人。符咒碎片纷飞中，林小夏看见阿飘虚影正在凝视自己，那眼神仿佛穿越千年风雪，最终化作她腕间一缕冰蓝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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