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的经济学》
月光如银纱漫过残破的屋檐，在青砖地上织出斑驳的霜纹。第三根承重柱的裂痕里探出几茎野草，在穿堂风中簌簌发抖。林小夏抱膝坐在篝火旁，看着跃动的火苗在赵匡胤眉骨投下深深阴影，他下颌那道旧伤疤随着咀嚼微微起伏，像蛰伏的蜈蚣。
"焦了。"她忽然开口，嗓音带着连日夜奔波的沙哑。指尖戳向串在枯枝上的野兔，一滴油脂"滋啦"坠入火堆，幽蓝火舌猛地蹿起，燎焦了她额前一绺蜷曲的碎发。
赵匡胤反手将匕首钉进佛案，刀尖穿透的兔肉焦黑如炭。"汴京樊楼的厨子若是这般手艺，"他屈指弹落刀柄缀着的铜钱，红绳在月光下泛着血色，"早该被食客吊在朱雀门示众。"
房梁蛛网忽地颤动，阿飘的银发垂落如月华凝成的瀑布。他虚渺的身影裹着寒气，指尖凝结的冰晶正巧接住坠落的铜钱。"东南角功德箱，"清冷的声线带着金石相击的脆响，"七枚开元通宝可换三斤陈米——若舍得砸了这尊弥勒。"
林小夏袖中钢笔突然滑落，强磁吸起香案下的铜钉。铁锈簌簌剥落时，半截丝帛舒展开来，墨迹在火光中显出诡谲的纹路：【粟米斗价三百文，盐一斤抵绢三匹，私铸钱含铁逾五成者禁】。
"比发改委调控还狠。"她嗤笑一声，腕间玉镯撞上铜钉发出清越声响。火舌卷过丝帛的刹那，青烟竟凝成个篆体的"監"字，在残佛慈悲的笑容里久久不散。
赵匡胤突然按住腰间虎符，铜钱串成的剑穗无风自动。阿飘的银发骤然绷首如弦，霜气顺着梁柱漫延，眨眼间冻住门槛处蠕动的黑影——竟是只尾巴系着油纸的老鼠，朱砂写就的【戌时三刻，查烟花工坊】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天机阁的嗅金鼠。"赵匡胤拎起挣扎的畜生，疤痕在火光下狰狞如活物，"去年澶州钱荒，这玩意一夜之间蛀空半座银库。"
林小夏忽然按住发烫的玉镯，鬼火映出鼠眼中细小的反光。她掰开鼠嘴的动作让赵匡胤挑眉——这个总爱在厮杀时吟诗的女子，此刻眼神锐利如她袖中那支古怪的"笔"。
"КТ-09型侦查啮齿类..."俄文刻痕在獠牙内侧闪着冷光，她突然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那些嵌着芯片的白鼠。夜风卷着腐叶拍打窗棂，远处似有婴孩啼哭般的鸦鸣。
阿飘的银发绞碎鼠尸时，冰晶裹住爆开的毒烟凝成朵霜花。"你前老板的商队，"他虚影掠过赵匡胤肩头，带起一阵细雪，"怕是早过了乌拉尔山。"
残佛突然发出朽木摩擦的呻吟，功德箱底暗格弹开的瞬间，七枚泛绿铜钱排成北斗。林小夏拾起压在中央的《金刚经》残页，褪色的"无我相"旁密密麻麻记着赌坊流水，最新墨迹还带着龙涎香的余韵：【显德五年腊月，押赵姓军汉得封检校太尉，赔率一赔三十】。
赵匡胤的指节捏得发白，虎符残片吸起铜钱的嗡鸣与记忆中的骰子声重叠。那夜赌坊的烛火也是这样摇曳，庄家袖口的金线在骰盅掀开时闪过诡异的光...
"子时方向三里，十二匹契丹马。"阿飘的警告被夜风削成碎片。他银发蘸着火星在青砖上勾画，霜迹勾勒的路线图泛着幽蓝——西南山涧飘来胡商的驼铃，东北密林深处传来锈铁相击的呜咽。
林小夏撕下焦黑的兔肉，苦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钢笔己在经书背面游走。鬼火将歪扭的化学方程式投影在残佛面上：【硝石七成，硫磺两成，木炭...】，墨迹未干便被她掷入火堆，青烟凝成的烟花图案裹着星火升腾。
"第三条路。"她抹去嘴角油渍，玉镯撞上铜钉迸出火星，"让天机阁见识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火树银花。"
赵匡胤突然低笑，疤痕随笑声起伏如险峻山峦："幽州军的火药..."他拔出插在地缝中的匕首，刀身映出林小夏眼底跳动的焰色，"硫磺味比这兔肉还冲三分。"
阿飘的虚影倏然掠过二人头顶，银发削断的蛛丝还未落地便凝成冰棱。"明日午时前，"他霜雪般的声音贴着赵匡胤耳畔划过，"凑不齐硝石，便用你的血作引信。"
残佛右眼突然脱落，琉璃瞳仁滚到林小夏脚边。透过浑浊的镜面，三百里外汴京城的灯火正在扭曲——鼓楼顶端玄色旌旗猎猎作响，绣金的【通货紧缩是最大的谋反】在夜风中舒展如索命幡。
林小夏忽然攥紧经书残页，赌账的墨迹渗入掌纹。她想起穿越前那个暴雨夜，董事长办公室的檀香里也飘着同样的龙涎气息。火堆"噼啪"炸开火星时，赵匡胤正用匕首削着新折的树枝，刀锋过处，木屑纷飞如雪。
"七枚铜钱，"他突然开口，刀尖挑起暗格中的钱币，"够买半坛浊酒。"
阿飘的银发卷起铜钱，在月光下排成奇门遁甲之阵："含铁六成的私铸钱，"霜气侵蚀处泛起锈红，"流到市面便是砍头的罪。"
林小夏的钢笔突然自动书写，墨迹在《金刚经》空白处蜿蜒成曲线图。当她看清"钱荒指数"与"佛寺香火钱"的关联走势时，远处传来第一声马蹄踏碎枯枝的脆响。
赵匡胤反手将匕首插入腰带，这个动作让林小夏想起他三日前斩杀追兵的模样——刀光如银龙出水，血珠缀在红绳铜钱上似玛瑙滚落。此刻他眼中跳动的火光，与那日踩灭敌人最后一丝生机的眼神如出一辙。
阿飘的银发突然暴涨，霜气凝成冰镜映出来袭者的装束。当看清十二人袖口皆绣着貔貅吞金纹时，林小夏的玉镯骤然发烫——这是她穿越前，那个雨夜撞见的最后图案。
"要活的。"为首的蒙面人勒马扬鞭，鞭稍金铃与记忆中的骰盅声响重叠，"天机阁主要问他们香火钱的事..."
赵匡胤突然踹翻篝火，燃烧的枯枝如流星西溅。在火星触及蛛网的刹那，阿飘的银发己织成天罗地网，每一根发丝都缀着霜刃。林小夏的钢笔吸起满地铜钉，破空声里竟带着她故乡的电磁嗡鸣。
当第一柄弯刀劈开夜风时，林小夏看见了月光下的银丝雨——那是阿飘的发梢掠过刀刃，霜花顺着刀纹瞬间爬满持刀者的手臂。赵匡胤的匕首在人群中游走如蛟龙，每次红光闪过，便有铜钱落地声伴着闷哼。
"西南角！"林小夏突然高喊，钢笔指向佛龛后的阴影。她闻到了熟悉的硝石味，混着血腥与铁锈，像极了实验室爆炸那天的气息。染血的《金刚经》残页在她怀中发烫，赌账的墨迹正在缓缓消失，仿佛被无形的火焰舔舐。
阿飘的银发突然卷住她手腕，霜气浸透肌肤的刹那，林小夏看见三百里外汴京城的幻象——大相国寺的功德箱正在龟裂，鎏金佛像掌心渗出黑血，而街头巷尾飘满了印着俄文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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