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如秤》
月光像一柄银刃劈开破庙的穹顶，赵匡胤蜷缩在斑驳的神像后。指尖传来钢笔冰冷的触感，这枚从洋行偷来的战利品正在他掌心渗出薄汗。三声夜枭啼鸣穿透蛛网密布的窗棂，他望着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明暗交界处，蛰伏的野兽在蠢蠢欲动。
"赵大郎倒是会挑地方。"沙哑的笑声裹着檀香飘来，黑衣人身形如墨迹在墙角洇开。鎏金面具下两点幽光忽明忽灭，"三座赌坊换你怀中古玉，这买卖可还公道？"
赵匡胤喉结滚动，拇指抵住钢笔末端的暗纹。咔嗒轻响，三寸寒芒自笔尖弹出，在月光下凝成一线霜华。五日前那个饿得啃树皮的流浪少年仿佛还在眼前，可此刻他闻到了血腥味，是汴河畔赌坊里被剁手指的赌鬼，是瓦子里为半吊钱捅人的泼皮。
"再加一条。"少年声音裹着夜露的寒，"保她性命。"
他听见自己胸腔里的轰鸣，像是暴雨前的闷雷。神像后的阴影里，那女人为他包扎时发梢垂落的茉莉香突然漫上鼻尖。当时她笨拙地系了个歪扭的蝴蝶结，针脚歪斜得可笑。
破庙另一侧，篝火将熄未熄。林小夏用枯枝拨弄着火星，忽觉掌心古玉泛起异样的灼热。抬头望去，阿飘正悬在梁上，半透明的衣袂被夜风掀起涟漪。
"当心火苗。"鬼魂突然俯冲而下，虚影堪堪擦过她耳畔，"那小子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话音未落，古玉骤然滚烫。林小夏猛地攥紧掌心，一缕黑气正从神像后蛇行而来。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乱葬岗，赵匡胤替她挡下毒镖时，后背渗出的血也是这般泛着诡谲的幽绿。
寒光乍现的刹那，少年己欺身近前。刀刃压在她颈间，虎口青筋如盘错的虬枝。月光映亮他眼底跃动的碧色，像是深潭里浮动的萤火。
"古玉给我。"他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擦过铁器，"否则......"
阴风骤起，阿飘的虚影在赵匡胤身后凝成实体。苍白指尖悬在他太阳穴半寸处，指甲泛起青黑寒芒："否则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林小夏却轻笑出声。她晃了晃腰间的牛皮水囊，浓烈的酒气混着火硝味在空气中炸开："知道这是什么？"拇指顶开塞子的瞬间，几粒硝石簌簌落在裙裾上，"你说这三步之内，够不够让我们在黄泉路上作伴？"
赵匡胤瞳孔猛地收缩。他看见女人眼底跳动的火光，像极了那夜她举着火折子闯进柴房的模样。当时他高烧不退，朦胧中只记得有人用浸了药汁的帕子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
马蹄声撕裂夜幕时，少年反手将匕首送进了黑衣人胸口。鲜血溅在钢笔的鎏金纹路上，那些梵文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他拽住林小夏手腕的瞬间，后颈突然传来刺骨寒意——阿飘的鬼爪己扣住他命门。
"东南河道有接应！"赵匡胤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歪扭的蝴蝶结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若要害你，那夜就该让你冻死在雪地里！"
林小夏呼吸一滞。古玉突然灼痛掌心，恍惚间她看见少年蜷在破庙角落，借着月光反复练习打结的模样。粗粝的麻绳在他指间翻飞，首到指尖磨出血泡，才勉强系出个像样的结。
"跟不跟？"阿飘的声音裹着阴风飘来。鬼魂半透明的面容映着月色，林小夏突然发现他眉间有道细小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
骏马扬蹄的刹那，赵匡胤闷哼一声栽向马背。林小夏这才看清他后心插着的淬毒袖箭，伤口泛起的幽绿竟与那夜乱葬岗的毒镖如出一辙。
"看什么？"少年扬鞭的手背青筋暴起，在颠簸中笑得肆意，"老子赌了一辈子，这次押自己赢！"
疾风掠过耳畔，林小夏忽然闻到淡淡的血腥混着松墨香。赵匡胤染血的衣袂翻飞如旗，那支钢笔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掌心。古玉在她怀中嗡鸣，隐约可见钢笔表面的梵文正与少年怀中的火药图产生微妙共鸣。
赵匡胤突然勒紧缰绳，骏马前蹄扬起时，林小夏整个人撞进他怀里。少年肌肉瞬间绷紧，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西北方向，十七骑。"
林小夏攥紧古玉，果然听见风中裹挟着金属碰撞声。正要开口，忽觉颈间一凉——赵匡胤的刀刃竟又抵了上来。
"别动。"他声音低得像是叹息，刀刃却稳稳压着她跳动的脉搏，"他们追的是古玉的气息。"
阿飘的冷笑从头顶传来："好个一石二鸟的计策。"鬼魂化作青烟缠绕住两人，"若此刻将你推下马......"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赵匡胤猛地旋身，林小夏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己被少年护在身下。三支淬毒弩箭擦着他肩头掠过，钉入树干时腾起阵阵青烟。
"抱紧！"赵匡胤突然将她手腕按在自己腰际。林小夏触到他后心黏腻的血渍，恍惚想起穿越前实验室里打翻的培养基——也是这样温热粘稠的触感。
骏马冲进密林的瞬间，月光被枝叶割得支离破碎。赵匡胤的呼吸渐重，却仍死死扣着她手腕。林小夏忽然察觉不对，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仿佛攥着一块炽铁。
"你中毒了！"她反手扣住少年脉门，却被猛地甩开。赵匡胤眼底碧色大盛，钢笔尖端突然爆出三尺青芒，在暗夜中划出凄艳的弧光。
追击者的惨叫划破夜空时，林小夏看见少年唇角溢出的黑血。他握刀的手背浮起蛛网般的青纹，像是某种古老的诅咒正在苏醒。
"东南......"赵匡胤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林小夏月白的衣襟上，绽开朵朵红梅，"河道......接应......"
阿飘的虚影突然凝实，鬼爪扣住少年咽喉："你身上怎么会有苗疆噬心蛊的气息？"
林小夏心头剧震。古玉在怀中发出尖锐嗡鸣，恍惚间似有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染血的实验室、破碎的培养皿，还有穿越那夜，玻璃窗外一闪而逝的碧色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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