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船上的星图》
林小夏的指尖陷进潮湿的船舷，木刺扎入指腹的刺痛让她稍稍清醒。赵匡胤的披风垂在她脚边，玄色布料上暗红的血迹像极了汴河上蔓延的水藻。漕船无声滑过墨色河面，月光在船头碎成惨白的鳞片。
"别碰水。"阿飘的虚影忽然凝实，广袖拂过她手背。寒意顺着毛孔钻进血脉，她看见自己手背浮现出细密的星图——与昨夜青铜碑上的一模一样。
赵匡胤半跪在甲板上，匕首割开青苔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陨铁碎屑在月光下闪烁，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水下有东西在改河道。"他沾了铁屑的指尖划过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是活祭。"
林小夏刚要探头，就被少年将军拽住腰带拉回身侧。他掌心的温度烫得反常，龙鳞纹从腕骨一首蔓延到虎口。"当心你的玉。"他声音低沉，呼吸间带着血腥气，"它在共鸣。"
古玉隔着衣料灼烧心口，林小夏突然听见细碎的童谣。河水泛起涟漪，倒映出的却不是月光，而是无数双向上伸出的枯手。阿飘的广袖骤然铺展，青焰照亮河底的刹那，她胃部翻涌——数百具尸体摆成北斗七星阵，每具尸骸的胸腔都嵌着青铜齿轮。
"七百年前..."阿飘的声音浸在河水里，"他们也是这般改道洛水。"鬼魂的虚影晃了晃，林小夏注意到他残破的左袖又消散了几分。
货舱的腐臭钻入鼻腔时，林小夏扯下赵匡胤的披风捂住口鼻。少年将军低笑一声，剑尖挑开棺钉的动作却温柔得诡异："小娘子倒是会物尽其用。"
第七口棺木掀开的瞬间，粟米瀑布般倾泻。赵匡胤突然揽住她的腰急退，腐米擦着裙裾落地，竟在甲板上灼出焦痕。阿飘的鬼火扫过米粒，符文显形的瞬间，林小夏看清那些扭曲的文字——竟与她现代病历上的诊断书笔迹相同。
"别碰！"她抓住赵匡胤的手腕。少年将军的脉搏在掌下狂跳，龙鳞纹泛起幽绿："你看到了什么？"
"现代...不，没什么。"林小夏仓皇松手，却被他反扣住五指。赵匡胤碾碎米粒，绿汁顺着指缝滴落，在月光下竟显出血丝："你在隐瞒什么？"
阿飘的虚影突然插入两人之间，残存的右手虚点河面："看。"
撒落的米粒遇水即燃，幽蓝火焰照出河底的白骨森林。那些尸骸的手指齐刷刷指向东南方，林小夏突然想起ICU里心电监护仪的波形——也是这般整齐而绝望的起伏。
"鹿阳关。"赵匡胤的声音裹着杀意，"黄巢在炼尸兵。"
船体突然剧烈震颤，林小夏踉跄着撞进阿飘的虚影。阴寒刺骨的触感中，她听见鬼魂破碎的叹息："要来了..."
底舱暗门被剑气劈开的刹那，星河从门缝倾泻而出。林小夏抬手遮眼，指缝间漏进的光斑里游动着二十八宿的星轨。青铜浑天仪占据整个舱室，婴儿头骨的眼窝中嵌着夜明珠，中央悬浮的古玉残片正与她心口的龙鳞纹共鸣。
"我的..."阿飘的虚影忽然凝实，伸手触碰的瞬间，星图暴亮。记忆如利刃刺入脑海——显德六年的雪夜，符皇后金钗上的东珠映着地窖冰墙，匕首刺入血肉的闷响比落雪更轻。
"阿沅！"林小夏脱口而出的名字让三人俱是一震。赵匡胤的剑锋擦着她鬓角掠过，斩断袭来的青铜锁链："你叫他什么？"
浑天仪突然转动，婴儿头骨发出啼哭。林小夏心口的灼痛蔓延到西肢百骸，恍惚看见现代天文馆的穹顶与青铜星图重叠。赵匡胤的手掌按上她后心，滚烫的内力涌入经脉："凝神！"
阿飘的鬼火缠住枢轴，声音破碎如裂帛："这机器在改命数...河道要..."
黄河改道的轰鸣声撕裂夜空。漕船在漩涡中倾斜，林小夏抓住缆绳的瞬间，看见赵匡胤瞳孔彻底化作翡翠色。少年将军割破掌心，血珠悬浮成符咒："抓紧我！"
阿飘的残影在洪峰中织就冰桥，霜花顺着林小夏的裙裾蔓延。赵匡胤揽着她踏冰疾行，身后传来天机阁使者的尖笑："逆天改命者，永堕无间！"
"闭嘴！"林小夏突然夺过赵匡胤的剑掷出，剑气搅碎浪涛的刹那，她看清使者面具下的脸——竟是现代主治医师的模样。
冰桥尽头，赤旗军的屠刀正在收割流民。妇人怀中的婴儿哭声刺破夜空，林小夏举起古玉残片，幻象如潮水涌来：汴京瘟疫的尸山与历史课本插图重叠，符皇后沾血的匕首插在浑天仪上，而阿飘前世的血正渗入星图脉络。
"要改命..."阿飘的虚影开始消散，指尖轻触她眼尾，"就先弑神。"
赵匡胤掰开古玉的声响清脆如骨裂。他将残片嵌入弩机时，虎口鲜血染红鹤羽箭："这一箭，敬苍生还是敬鬼神？"上弦的肌肉绷出凌厉线条，宛如拉开乾坤的弓。
箭离弦的瞬间，林小夏看见他眼底闪过符皇后的脸。云层中青铜巨眼崩裂时，暴雨裹着血水倾盆而下。阿飘最后消散的星光里，她终于读懂那个望向东南方的眼神——那里埋着送他青铜齿轮的姑娘，坟前该有株未开的垂丝海棠。
"小心！"赵匡胤突然扑倒她。赤旗军的流箭擦过肩头时，林小夏嗅到他身上龙涎香混着血腥的味道。少年将军的唇擦过她耳尖，笑声浸着疯狂："现在，轮到我们改写史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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