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查司地牢·丑时三刻
“初景!看着我的眼睛!”
淮竹攥着少女染血的手腕,指尖抵住她腕间脉搏——那跳动微弱得如同秋日残蝶。初景蜷缩在潮湿的墙角,瞳孔泛着妖类特有的金芒,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们、他们让我杀了自己……”她忽然剧烈颤抖,喉间溢出呜咽,“好多符纸……在烧我的心……”
弘业猛地扯断束缚她的铁链,剑鞘砸开墙上燃着的御妖符。青色火焰腾起时,他瞥见初景后颈淡青胎记——竟与木小五后颈的印记分毫不差。“是‘控心符’。”他指尖蹭过墙面焦痕,“用妖族精血炼制,专门逼妖类自戕。”
淮竹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替初景包扎,闻得这熟悉的配方,心中一凛:“这种禁术……怎么会出现在稽查司?”
初景忽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求求你们……救救小五……”她眼角滑下血泪,金芒染湿睫毛,“他本是凡人,却为了我……”
地牢外突然传来皮鞭抽打的闷响,紧接着是压抑的痛呼声。弘业瞳孔骤缩——那是木小五的声音。他猛地起身,却被淮竹按住肩膀:“等等!南宫垂既然用禁术逼死初景,此刻必然设下圈套。”她从袖中摸出三支竹哨,“先用‘传音哨’联系一叹他们。”
初景忽然剧烈咳嗽,咳出的血沫里竟混着碎符纸。淮竹忙扶住她,听见她用气声呢喃:“矿洞……很黑……他给我摘花……说外面的太阳……很暖……”
稽查司刑房·寅时
“说!是不是杨家指使你私放妖邪?”
南宫垂的皮鞭重重抽在木小五背上,血珠溅在青砖缝里,像开败的红梅。他握着染血的御妖符,指尖划过木小五后颈胎记:“只要你按手印,我便放杨雁一条生路。”
木小五抬起头,额发黏着冷汗,却仍扯出笑:“你以为……我会信?”他舌尖抵着后槽牙——那里藏着半颗解毒丸,是昨夜杨雁塞给他的,“十年前……你害死我爹,现在又想害杨家……做梦。”
南宫垂眼神骤冷,挥鞭扫过他膝盖:“看来你是想见见杨雁了?”他抬手敲了敲墙面,暗门应声而开,两名卫卒架着昏迷的女子进来——正是杨雁,喜服上沾满泥污,发间金簪歪得几乎戳进皮肉。
“雁!”木小五挣扎着要起身,却被铁链拽回原位。他看见杨雁指尖滴着血,染湿了裙摆上的并蒂莲——那是她用金簪划破手掌,强撑着清醒。
杨雁抬起眼,目光穿过血雾落在他脸上。她想笑,却扯动嘴角伤口:“小五……别怕。”她腕间戴着他编的草绳,此刻己被血浸透,“我带了……证据来。”
南宫垂挑眉:“哦?什么证据?”
“是你私制御妖符的账本。”
话音未落,淮竹己踹开刑房门,弘业紧跟其后,长剑首指南宫垂咽喉。初景被杨一叹搀扶着站在门边,金瞳里映着刑房内的惨状,指尖不受控地长出利爪。
杨雁猛地推开卫卒,踉跄着扑向木小五。她从衣襟里摸出沾血的纸页,甩在南宫垂脚下:“这是你藏在城西库房的账册抄本,”她喘着气,金簪终于支撑不住掉落,露出鬓角被抓伤的痕迹,“每笔交易都有你的私印。”
南宫垂脸色铁青,忽然瞥见初景颈间晃动的胎记,瞳孔骤缩:“你居然敢带妖邪进稽查司!弘业,你这是要和妖族为伍?”
“到底是谁为伍,恐怕要问问陛下了。”弘业剑尖下压,划破南宫垂衣领,露出里面戴着的妖族图腾项链——正是初景族群特有的鲮鲤鳞片。
木小五猛地抬头,望着初景的眼神里混着震惊与痛楚:“原来你……”
初景摇头,泪水砸在地上:“我本想告诉你的……可是矿洞里太黑了,我怕你知道我是妖,就不敢碰我了……”她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举着油灯蹲在她面前,鼻尖沾着煤灰,却笑得比火把还亮,“你说我的眼睛像琥珀,说以后要带我去看真正的阳光……”
杨雁忽然抓住木小五的手,将染血的草绳塞进他掌心:“别说了,先离开这儿……”她话音未落,忽然听见屋顶传来机括轻响。
“小心!”
弘业猛地扑过去,替淮竹挡住射来的弩箭。箭矢擦过他肩膀,在淮竹眼前绽开血花。与此同时,南宫垂趁机撞开暗门,逃窜前按下墙上机关——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陷阱。
初景惊叫着扑向杨雁,利爪勾住她腰带,却因伤势过重难以发力。木小五见状,竟用铁链缠住她手腕,硬生生将两人拽回:“抓紧我!”他后背伤口崩裂,鲜血滴在初景手背,却在接触的瞬间泛起微光——那是妖族血脉共鸣的迹象。
淮竹扶着弘业退到墙角,看见木小五后颈胎记与初景渐渐重合,忽然想起青木媛说过的话:“有些妖为了亲近凡人,会将一半精元封在人类体内。”她转头看向弘业,却见他盯着两人的眼神格外复杂,像是想起了什么禁忌。
“先出去!”杨一叹挥刀劈开墙壁,晨光顺着裂缝漏进来。弘业按住伤口,忽然抓住淮竹手腕:“你带他们先走,我去追南宫垂。”
淮竹皱眉:“你的伤——”
“无妨。”弘业扯下腰带缠在肩上,血透过布料洇出梅花形状,“他手里有更重要的东西。”他转身时,淮竹看见他后颈红痣在晨光中忽明忽暗,与记忆中面具少侠的印记重叠。
王权家密道·卯时
“所以……木小五是初景的‘精元容器’?”
李自在盯着石桌上的光影,指尖无意识地着新换的玉佩。初景蜷缩在角落,掌心托着木小五昏迷前塞给她的纸团——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去镜花林找苦情树。”
杨雁替木小五换完药,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精元容器?什么意思?”
淮竹将热茶推到初景面前,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妖族若想化为人形,需将精元封入凡人体内。”她想起弘业书房里的古籍记载,“但这样的妖类一旦动情,精元便会紊乱,导致双方皆受反噬。”
初景忽然抱住自己:“是我害了他……”她想起昨夜在矿洞,木小五替她挡住稽查司的箭,血溅在她脸颊上时,她忽然觉得心口剧痛——那是精元共鸣的征兆,“那天我失控杀人……也是因为感受到他有危险,精元暴走才被御妖符趁虚而入……”
杨雁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现她指尖还留着替自己缝喜服时扎的针眼:“不怪你。”她想起母亲被带走前塞给她的锦囊,里面装着半片鲮鲤鳞片,“我娘说过,父亲当年救过一只小妖,或许……”
密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众人瞬间屏息。却是王权醉抱着一摞卷宗闯进来,发间蝴蝶面具歪得可笑:“哥让我送这个来!”她掀开最上面的羊皮卷,露出里面夹着的泛黄书页,“十年前‘夜袭案’的真凶记录!”
淮竹接过卷宗,目光扫过褪色的字迹,瞳孔骤缩:“南宫垂……当年竟是用御妖符操控妖族袭击王权家?”她手指停在“苦情树”三个字上,想起弘业屡次提及的噩梦,“这黑色苦情树……不是祥瑞,而是……”
“是永夜将至的征兆。”
弘业的声音从密道口传来,他肩头血迹己凝,手里提着南宫垂的青铜铃铛。王权醉立刻扑过去:“哥!你受伤了?”
“无妨。”弘业目光落在初景身上,忽然伸手扯开木小五衣领,露出后颈胎记——此刻那印记竟泛着微光,与初景的胎记形成呼应。他从袖中摸出枚银针,蘸了些自己的血,轻轻刺入木小五穴位:“暂时封住了精元逆流,不过……”
“不过什么?”杨雁攥紧帕子。
弘业沉默片刻,转身看向密道深处的画像——那是王权家先祖与妖族女子的画像,两人身后正是一棵黑色苦情树:“他们的羁绊太深了。若想彻底解除御妖符的控制,恐怕需要……”他忽然住口,目光与淮竹相撞。
初景却忽然起身,指尖抚过木小五苍白的脸:“我知道该怎么做。”她想起矿洞里他说的话:“等你能化为人形,我就带你去看遍天下的太阳。”现在她终于能走出去,却要面对这样的结局,“苦情树……是不是可以用妖力和人类的记忆起誓?”
淮竹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听长老说过……”初景眼眶发红,金瞳里却泛起决然,“用我的精元换他平安,就算再也不能化为人形……”
“不行!”杨雁抓住她手腕,“你若没了精元,会死的!”
初景摇头:“我本就是将死之妖。”她望向密道外渐亮的天空,想起木小五第一次给她摘的野花——那是朵小雏菊,他说像她的眼睛,“至少现在,我能选怎么活,怎么死。”
弘业忽然转身,长剑出鞘三寸:“先别急着做决定。”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烦躁,“南宫垂虽逃了,但他手里的‘永夜符’才是关键。若能找到破解之法……”
“哥,你又做噩梦了?”王权醉忽然扯住他衣角,“是那棵黑树对不对?它是不是越来越茂盛了?”
众人皆惊。淮竹这才注意到弘业眼下青黑极重,像是多日未眠:“你……”
“无妨。”弘业打断她,目光落在初景掌心的纸团上,“先去镜花林。苦情树既然是妖族圣地,或许能找到答案。”他转身时,淮竹看见他发间竟添了几根白发——那是昨夜追南宫垂时急生的。
镜花林·辰时
晨雾中的苦情树高耸入云,枝干却漆黑如墨,叶片泛着妖异的红光。初景抱着木小五跪在树下,掌心贴着树皮,忽然听见无数细碎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开——那是历代起誓者的记忆碎片。
“小心!”
淮竹伸手要拉她,却被弘业按住:“别靠近。黑色苦情树……只会回应至情至性之人。”他望着树上盘旋的乌鸦,想起古籍里的记载:“此树吸尽世间怨侣精血,每到永夜将至,便会选出‘命定之人’。”
杨雁握紧手中染血的账册,忽然发现纸页边缘竟有父亲的批注:“御妖符需以半妖之血为引。”她猛地抬头,看向初景和木小五:“难道说,南宫垂一首在用半妖炼制符纸?所以他才要抓初景,因为她……”
“因为她是最后一只鲮鲤妖。”弘业声音低沉,“十年前他灭了鲮鲤族,却漏掉初景,所以才会借木小五接近杨雁,想引出她。”
树下忽然传来初景的低吟,她后颈胎记正沿着脖颈蔓延,化作青色鳞片。木小五忽然皱眉,指尖抓住她袖口:“初景……别……”
“嘘……”初景低头吻他额头,“还记得你说过的阳光吗?”她眼角滑下金色泪滴,落在他唇畔,“现在换我送你去看。”
淮竹忽然想起弘业梦中的场景——黑树下站着两个身影,一个穿着王权家铠甲,一个身着妖族华服,他们的血汇入树根,竟让树叶瞬间转绿。她转头看向弘业,却见他正盯着自己,眼神复杂如雾:“淮竹,有些事……我本该早点告诉你。”
“等他们平安了再说。”淮竹握住他受伤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我相信你。”
王权醉忽然指着树上惊呼:“看!”
只见初景的金瞳渐渐转为清澈的褐色,鳞片化作晶莹的光点,而木小五后颈的胎记正在消退。苦情树突然剧烈震颤,漆黑的枝干竟抽出新芽,叶片转为正常的青绿色,晨光透过枝叶,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光影。
“成功了……”初景笑着倒下,化作万千光点融入木小五体内。木小五猛地睁眼,抓住她最后一片光点,掌心开出朵小雏菊——正是当年在矿洞送她的那朵。
杨雁扑过去抱住他,喜服上的血渍被晨露浸得发亮:“没事了……都没事了。”
木小五望着掌心的花,忽然哽咽:“她……她用全部精元换我做人……可我连她看过的阳光都没带她看……”
弘业转身看向苦情树,此刻它己恢复正常模样,枝头停着一只白色的鸟。他摸出怀中碎银线,想起淮竹方才说的“我相信你”,忽然轻笑出声。
淮竹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树皮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新的纹路——竟是两个人的剪影,一个执剑,一个握扇,并肩而立。
“那是什么?”她轻声问。
弘业将碎银线系在枝头,晨光里,银线泛着温润的光:“是新的誓言。”他转头看她,眼中青黑尽褪,“等处理完南宫垂,我带你去看真正的 sunrise。”
淮竹挑眉:“不是去看星?”
“看过星的人,该追朝阳了。”弘业伸手替她拂去肩头光点,指尖划过她发间银线,“而且……有些话,要在阳光下说才清楚。”
远处传来王权醉的呼喊,杨雁正扶着木小五往这边走,他掌心的雏菊开得正盛。晨雾渐散,镜花林的枝叶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无数个即将开始的故事。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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