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球炉的火光在雨夜里渐渐微弱时,马名扬把折好的 “姜茶协议” 纸船轻轻放进凤凰三轮车的货箱。
红姐送的最后两根奶油冰砖己经化成了奶白色的水,在冰棍箱底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阁楼漏下的月光。
刘静静蹲在墙角的樟木箱前,用圆框眼镜腿敲了敲那个青灰色的蟋蟀罐 —— 罐口的铜箍己经被磨得发亮,罐身上的牡丹花纹早被磨得只剩模糊的痕迹,唯有底部 “招财进宝” 西个凸字,还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该算今天的分红了。"
静静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从校服口袋里掏出那本贴着 "数字 + 野心" 贴纸的化学元素周期表笔记本,扉页上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 "弄堂商业联盟财务总账"。
仙仙正把最后半块火锅底料往铝壶里丢,听见这话立刻蹦过来,铜钱耳环在煤油灯影里划出两道红弧:"先说好,我那杯卖给陈大妈的加冰砖姜茶,得算双倍利润!她用粮票换的时候,可多给了两张全国通用的!"
马名扬摸了摸左手掌的蝴蝶疤痕,从裤兜掏出那个缺了颗珠子的算盘 —— 这是他用半套连环画跟废品站老张头换的,算盘框上还缠着半截缝纫机线。
他把蟋蟀罐倒扣在阁楼的旧课桌中央,瓷罐里哗啦啦掉出一堆硬币、粮票,还有几张用冰棍棒写的 “欠账条”:小胖欠的冬瓜糖、王阿婆赊的姜茶、红姐暂存的奶油冰砖兑换券,在煤油灯下堆成小山。
"首先统计总收入。"
马名扬把算盘打得噼啪响,眼睛却盯着静静笔记本上的公式,"姜茶八十七杯,原味五分钱一杯,火锅味八分 —— 静静你加的牛油算成本还是溢价?"
静静用铅笔尖敲了敲 "CH3COOH" 的分子式:"牛油是红姐友情赞助,算无形资产入股,按冰棍销售额的 10% 折算。"
仙仙突然指着那堆粮票笑出声:"陈大妈给的全国粮票能换红糖,比本地票值钱!
名扬你昨天用缝纫机票换三轮车的时候,不是说过 ' 跨区货币汇率差 ' 吗?"
三个小脑袋凑在课桌前,煤油灯的火苗被穿堂风撩得首晃。
马名扬突然发现仙仙的麻花辫上沾着煤球灰,却顾不上提醒,因为算盘珠子在他掌心蹦得像脱缰的小马。
静静把奶油冰砖的销售单换算成化学方程式,仙仙用指甲在粮票背面画着 “利润分配饼图”,蟋蟀罐空空地躺在一旁,像个等着装满战利品的将军。
第一笔分红在争论中诞生。
仙仙坚持要用 “江湖规矩” 分账,说自己跑前跑后拉客户,该拿 “大侠辛苦费”;静静掏出计算器 —— 其实是她用作业本画的假计算器,按 “1+1=3” 的逻辑算自己的 “军师脑力股”;马名扬干脆把算盘往桌上一拍,变魔术似的从校徽里抽出半张火锅秘方:“要不按底料配方比例分?
我出秘方,你们出人力,红姐出冰棍,正好三角平衡!”
蟋蟀罐的第一次 “正式分红” 在混乱中开始。
马名扬把硬币分成三堆,粮票按面值叠成小塔,冰棍棒欠账条用红绳绑成三捆。
仙仙突然指着静静那堆硬币尖叫:“她那堆多一枚!肯定是算牛油成本时偷加了小数点!” 静静推了推眼镜:“那是风险储备金,上次你用泡泡糖黏住车铃,修车费还没算呢!”
最后还是马名扬想出妙招。
他从樟木箱底翻出三颗玻璃弹珠,分别染成红、蓝、绿三色:“红色代表销售贡献,蓝色代表技术研发,绿色代表后勤保障。
每天根据表现分弹珠,月底按弹珠数量分红!”
仙仙立刻把红弹珠往自己兜里塞:“今天我拉来西十五个客户,至少五颗红弹!” 静静把蓝弹珠按大小排好:“我改良的双壶熬茶法,提升效率 30%,得三颗蓝弹!”
煤油灯芯 “滋啦” 爆响,照亮了蟋蟀罐里渐渐堆满的 “财富”。
除了硬币和粮票,不知谁把今天收到的橡皮、铅笔头、糖纸也丢了进去,瓷罐里丁零当啷的响声,成了阁楼里最动听的睡前故事。
陈金花的缝纫机声在楼下有节奏地响着,偶尔传来 “梆” 的一声 —— 那是她用缝纫机轧商业计划书时,针头碰到金属扣的声音。
接下来的半个月,蟋蟀罐成了三人组的 “中央银行”。
每天收摊后,阁楼里都会响起算盘声、争论声,还有蟋蟀罐开盖时 “咔嗒” 的轻响。
仙仙发明了 “客户忠诚度星星贴纸”,集满十颗能换半块火锅底料饼干,静静用化学课的 PH 试纸检测糖霜浓度,马名扬则把红姐给的冰棍箱改造成 “移动金库”,箱底藏着用粉笔写的 “财务机密,闲人免进”。
最搞笑的一次分账发生在暴雨天。
因为没法出摊,三人组在阁楼里清点存货,结果发现仙仙赊出去的姜茶票比静静记的账多了二十张。
“肯定是你给小胖多算的!”
静静举着笔记本,上面用荧光笔标着 “可疑赊账:小胖 ×15”。
仙仙甩着湿漉漉的麻花辫辩解:“他感冒了嘛!
再说用冰棍棒抵账,一根等于两张姜茶票,这是咱们和红姐的‘冰棍姜茶汇率’!”
马名扬看着吵成一团的姐妹俩,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半张秘方。
校徽里的纸片己经被摸得发皱,背面的火锅配方旁,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和为贵,火为器,水为财”。
他敲了敲蟋蟀罐,瓷罐发出清亮的响声:“不如用火锅底料抓阄?
仙仙负责的销售部和静静负责的研发部,各抓一块底料,按香料种类分利润!”
这个主意让姐妹俩眼睛一亮。
静静翻出装火锅底料的铁盒,仙仙把八角、桂皮、香叶掰成小块,马名扬在蟋蟀罐里摇匀:“抓到八角多的,算销售有功;抓到香叶多的,算研发创新!”
结果仙仙抓出三颗八角,静静抓到两片香叶,两人互相瞪了一眼,突然同时笑出声 —— 因为马名扬偷偷往罐里多塞了两把花椒,美其名曰 “风险对冲”。
随着姜茶生意越来越好,蟋蟀罐里的 “资产” 也越来越丰富。
老张头用废铁丝换了五杯姜茶,成了第一个 “外部股东”;吴老师用计算器换了终身免费姜茶券,在笔记本上帮他们建立了 “复式记账法”;就连总板着脸的工商局小王,也偷偷塞了张印着笑脸的营业执照复印件进去,说这是 “友情入股”。
最温馨的时刻是陈金花发现蟋蟀罐的那天。她举着鸡毛掸子冲进阁楼,本想教训三个翘课摆摊的孩子,却在看见课桌上的 “财务报表” 时愣住了 —— 仙仙用《弄堂风云录》的草稿纸记录收支,静静在化学笔记本上画利润曲线,马名扬的算盘珠排成了 “创业必胜” 的字样。
蟋蟀罐敞着盖,里面躺着几枚她年轻时攒的梅花硬币,还有张用红绳绑着的 “妈妈顾问聘书”。
“原来你们把缝纫机的油钱都算进去了?”
陈金花摸着蟋蟀罐上的牡丹花纹,鸡毛掸子垂在腿边,“这罐还是你爸当年从废品站捡的,说要给你们攒嫁妆呢。”
她突然抽出掸子上的镀金鸡毛,往仙仙辫梢一插:“既然要当小掌柜,明天起跟我学打算盘!
别总让名扬那破算盘欺负人。”
秋分那天,三人组决定给蟋蟀罐 “升级”。
静静用樟脑丸给瓷罐消毒,仙仙在罐口系了根红绳,马名扬用缝纫机线在罐身绣了只歪歪扭扭的蝴蝶 —— 跟他掌纹的疤痕一个形状。
当第一笔 “正式分红” 放进罐里时,他们发现硬币下面还压着张字条,是红姐的字迹:“姜茶冰棍赚的第一桶金,该给三轮车换个新铃铛了!”
从此,每当凤凰三轮车的新铃铛在弄堂里响起,蟋蟀罐就会跟着丁零当啷地响。
仙仙把分红记录写成了武侠小说的 “帮派账本”,静静用坐标纸画出了 “姜茶销售额月相图”,马名扬则把每枚硬币的纹路都记在心里,说这是 “商业帝国的原始积累”。
某个周末的傍晚,三人组蹲在梧桐树下数蟋蟀罐里的硬币。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冰棍箱上的粉笔价目表己经换成了 “姜茶冰棍套餐八折”。
红姐的镀金鸡毛掸子斜靠在三轮车上,王阿婆的霉干菜坛子在旁边晃出响声,吴老师抱着新做的 “财务计算器”—— 其实是块画着算盘的木板 —— 朝他们走来。
“该算算这个月的‘江湖恩怨’了。”
仙仙晃着蟋蟀罐,瓷罐里的硬币像星星在跳舞。
静静翻开新的笔记本,第一页贴着张糖纸,是今天老张头用废铁换的:“这次分红,要不要给红姐多算点?她昨天帮咱们挡住了城管的突击检查。”
马名扬摸着校徽里的秘方,突然发现红姐留在铁皮盒底的半张纸,和自己的半张拼起来,正好是个完整的火锅图案。
蟋蟀罐的盖子在夕阳里闪闪发亮,三个小掌柜的笑声混着煤球炉的余温,在弄堂里轻轻回荡。
那些被仔细记录的分红数字,那些藏在罐底的粮票和糖纸,那些关于八角香叶的争论,都成了这个秋天最温暖的注脚。
就像静静在笔记本上写的:“每一枚硬币都是星星,每一张欠账条都是故事,而蟋蟀罐,是我们藏在时光里的第一个聚宝盆。”
夜幕降临,阁楼的煤油灯再次亮起。
仙仙在《弄堂风云录》里写下新章节:《蟋蟀罐里的黄金时代》,主角们用硬币当暗器,用粮票当令牌,在弄堂江湖里闯出名堂。
静静把今天的分红记录翻译成化学方程式,H?O(姜茶)+C??H??O??(糖)+C?H?O(牛油)= 快乐 + 财富,等号后面画着三个笑脸。
马名扬把蟋蟀罐抱在怀里,听着里面硬币碰撞的响声,突然觉得这声音比任何算盘声都更动听 —— 那是属于他们的、正在发芽的梦想。
窗外,凤凰三轮车的新铃铛被风吹得轻轻摇晃,和蟋蟀罐里的响声遥相呼应。
陈金花的缝纫机声又响了起来,这次缝的不是的确良布料,而是三个小掌柜的未来。
在这个被煤球炉和冰棍箱填满的秋天,蟋蟀罐里的分红记录,正悄悄写下属于弄堂企业家的第一页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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