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彩虹价目表在防雨棚顶晒干最后一滴雨水时,马名扬的裤兜里突然掉出半张皱巴巴的纸——那是上周帮陈金花缝补缝纫机时,从齿轮缝里掉出的硬卡纸。
刘静静捡起卡纸对着阳光端详,发现泛黄的纸面上印着“上海市缝纫机票”字样,右下角还有个模糊的椭圆形压痕:“这像不像发票的监制章?”
“发票!”马名扬拍着大腿跳起来,惊飞了停在冰棍箱上的蜻蜓,“上次红姐来买冰棍,说我们没发票不能走单位报销!”
他突然想起红姐甩着镀金鸡毛掸子的模样,那根掸子里藏着的微型算盘总让他夜里睡不着觉。
刘仙仙把麻花辫绕在手指上打转:“可咱们连发票长啥样都没见过,难不成用缝纫机扎一张?”
她刚说完就愣住了——陈金花的缝纫机不正是“的确良财务报表”的发明者吗?
三人组在阁楼翻出陈金花的旧账本,霉味中夹杂着机油香。
马名扬摸着泛黄的纸页,突然在某页发现用缝纫机扎出的“壹圆整”字样,针脚细密得像蚂蚁排队。
刘静静推了推眼镜:“根据《会计基础工作规范》,发票需要有品名、数量、单价...”她的手指划过账本上的油渍,“但我们可以改良成儿童版!”
第二天放学后,三人组把凤凰三轮车推到梧桐树下。
刘仙仙负责裁剪作业本纸,刘静静用圆规画边框,马名扬则捧着吴老师的教学算盘发呆。
“算盘珠能当计数器!”他突然把算盘倒过来,珠子在木框里哗啦作响,“每拨一颗珠子,就在发票上记一笔!”刘仙仙用红墨水在纸头画下歪歪扭扭的“发票”二字,铜钱耳环蹭到了墨汁,在阳光下晃出一片红影。
第一个顾客是王阿婆,她拄着拐杖来换霉干菜坛子底的玻璃弹珠。
“给我开张正规发票!”她把三颗弹珠拍在冰棍箱上,假牙在夕阳下闪着光。
马名扬手忙脚乱地拨算盘,左手指腹的蝴蝶疤痕蹭到了算珠,“一乘三等于三...”他念出声时,刘静静己经用缝纫机在发票上扎出“弹珠三颗 计三分”的字样,针脚穿过纸页形成凸点,像极了盲文。
“咋没盖章?”王阿婆举着发票对着光看,皱纹里藏着笑意。
刘仙仙突然抓起桌上的红墨水,把麻花辫梢的铜钱按在印泥里,“啪”地盖在发票右下角:“这是我们的‘刘记铜钱章’!”鲜红的印泥里混着几根棕色发丝,在纸面上晕开小花。
刘静静在一旁记流水账,发现钢笔尖老是戳破纸——她太用力了,因为觉得每一笔都在创造历史。
傍晚时分,喇叭裤阿飞晃到摊位前,鬓角的发胶在夕阳下反光:“给哥来包‘防狼喷雾’辣条,要开发票报销!”他甩头时,鬓角在冰棍箱上画出“S”形。
马名扬憋着笑拨算盘,却把“五分钱”拨成了“五角”,算珠哗啦掉落三颗。
刘仙仙眼疾手快捡起珠子,用缝纫机线串成手链塞给阿飞:“额外赠送商业蛇形走位纪念章!”发票上的“辣条一包 计伍分”旁边,多了个用缝纫机扎出的歪歪扭扭的辣椒图案。
当暮色浸透弄堂时,三人组清点了一下午的发票存根。
刘仙仙数着带铜钱印的纸片,突然发现某张发票背面有团蓝色墨迹:“这是静静写的‘冒菜算法’草稿!”刘静静耳尖发红,她今早算错了小数点,误把“二乘五”写成“二乘五十”,结果小胖用十颗玻璃弹珠换走了五包辣条。
“要不...我们搞个发票抽奖?”马名扬晃着算盘,某颗算珠突然崩飞,滚进了蟋蟀罐里。
他们用缝纫机线把发票订成小本子,封面上画着凤凰三轮车。
刘静静在扉页写下:“第一本创业法典,1983年夏月立”。
当月光爬上防雨棚时,马名扬突然想起父亲留的火锅秘方,摸了摸校徽背面的针脚——那里藏着比发票更珍贵的东西。
但此刻,他看着姐妹俩在月光下整理发票的身影,觉得手里的算盘比任何时候都要滚烫。
第二天清晨,老张头骑着三轮车来收废品,车斗里晃着个铁皮饼干盒:“听说你们能开发票?”
他掏出皱巴巴的烟盒,“这是我收废铁的收据,给换两斤冰棍票!”
马名扬接过烟盒,发现上面用铅笔写着“废铁五斤 计壹圆”,落款是“星辰大海废品回收公司”——老张头自己刻的橡皮章还歪着。
刘仙仙用铜钱章在烟盒背面盖了个红印,刘静静则在发票上写下“冰棍票贰斤 计贰角”,旁边画了个正在游泳的冰棍小人。
中午时分,吴老师抱着作业本路过,眼镜片上沾着粉笔灰:“马名扬,你数学作业怎么用算盘珠贴了个发票?”
他翻开本子,只见“5+3=8”旁边粘着张纸片,上面用缝纫机扎着“算术题八道 计零分”——马名扬昨晚开发票太入迷,把作业当记账本了。
刘静静赶紧递上刚烤好的辣椒油饼干:“老师,这是我们的‘脑力补给品’,发票另附!”吴老师咬着饼干笑出眼泪,饼干渣掉进了刘仙仙的麻花辫。
那个夏天,弄堂里突然流行起收集“刘氏发票”。
孩子们用弹珠、连环画、糖纸交换盖着铜钱章的纸片,甚至有人用半块奶油冰砖换一张带缝纫机针脚的“特别版”。
王阿婆把发票折成纸船放进排水沟,说是能顺着水流到黄浦江;红姐路过时瞥了眼发票,嘴角上扬——她的镀金鸡毛掸子里,悄悄藏了张带墨水渍的发票样本。
暴雨再次来临时,三人组己经学会用塑料布覆盖发票本。
马名扬把算盘挂在三轮车龙头上,算珠随着车轮颠簸发出清脆声响。
刘仙仙的麻花辫上系着红丝带,每次甩头都会扫到发票本,带起一阵墨香。刘静静则在冰棍箱里装了个小抽屉,专门用来放作废的发票——她坚持说这是“财务档案”。
某个周末,阳光把防雨棚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张巨大的算术题。
马名扬看着穿梭的顾客,突然抓起算盘拨弄起来。
当最后一颗算珠归位时,他听见刘仙仙在喊:“第一百张发票!”只见纸上写着“阳光三斤 计零分”,旁边是刘静静用圆规画的笑脸,还有刘仙仙用铜钱盖的彩虹印。
暮色中,三人组坐在梧桐树下分吃最后一块奶油冰砖。
刘仙仙把发票本抱在怀里,刘静静用算盘珠摆出道加法题:“发票数量+快乐指数=?”
马名扬用冰棍棒写下答案,突然发现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像极了父亲留给他的半张秘方——那些藏在生活褶皱里的智慧,终将在某个清晨,弹出最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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