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光晕在阁楼窗棂上褪成鱼肚白时,马名扬的算盘珠还在枕头底下硌得他后脑勺发疼。
陈金花临走前塞给他的搪瓷杯里,隔夜的酸梅汤结着薄冰,杯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星火杂货铺”的歪歪扭扭的刻字往下淌——那是去年他用缝衣针扎出来的“商标”。
“名扬!再磨叽早读铃要咬你屁股了!”
仙仙的铜钱耳环先于她的声音撞进阁楼,辫梢还沾着没梳开的麻花辫毛躁,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粢饭团,“静静早就在学校门口蹲守了,说今天要赶在值日生擦黑板前‘占领高地’。”
马名扬翻身滚下床,校徽里的半张纸条窸窣作响。
昨晚老张头带来的“麻辣西施”弱点清单还在他脑子里打转,尤其是“双胞胎身份漏洞”那行红墨水字,像滴进火锅汤的辣椒油,咕嘟咕嘟冒热气。
他抓起歪戴的红领巾往脖子上一套,顺便把算盘塞进书包侧袋——这玩意儿敲起来的节奏,比数学老师的教鞭还准。
弄堂口的凤凰三轮车停在梧桐树下,车斗里堆着的防虫火锅包还带着陈金花连夜缝的布标,边角处绣着歪歪扭扭的蝴蝶——马名扬坚持说这是“品牌图腾”。
阿飞的喇叭裤挂在车把上晃荡,正对着后视镜练习新学的“商业蛇形走位”,鬓角甩出来的“S”形弧度差点扫到仙仙的粢饭团。
“去去去,别把油头蹭到我饭团上!”
仙仙甩着麻花辫躲过,铜钱耳环叮当撞在车铃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裤兜掏出半截粉笔,“昨儿在阁楼画战术图时,静静说要用摩尔斯电码传消息,这玩意儿咋敲来着?”
“简单。”
马名扬接过粉笔在车斗上划拉,算珠在脑子里噼里啪啦蹦跶,“点是短音,划是长音,比如字母‘S’是三短,‘O’是三长,连起来‘SOS’就是救命——不过咱们不用这个,咱敲‘防虫套餐大甩卖’。”
“拉倒吧你,”静静抱着化学元素周期表从拐角钻出来,圆框眼镜上的“度数+野心”贴纸歪了半边,手里攥着个铁皮盒,里面装着掺了薄荷粉的粉笔灰,“摩尔斯电码得转成数字,再对应字母,我昨晚把‘防虫火锅包买一送一’编成了‘.... . ..... ..---’,对应数字‘4 1 5 2’,再用咱们的‘粮票密码本’解码——”
“停!”
仙仙举手打断,粢饭团渣掉在围裙上,“说得比火锅底料还复杂,反正咱们仨懂就行,赶紧去学校!早读课代表要是看见黑板报没更新,又要拿‘流动红旗’威胁人了。”
早读铃响第三声时,三人组冲进教室。
值日生阿芳正踮脚擦黑板,黑板擦扬起的粉笔灰在光柱里飘成雾。
静静立刻冲上去扶住她的腰,镜片反光扫过黑板右上角——那是他们预留的“秘密角落”,昨天画的“六一儿童节黑板报”边缘,还留着半朵没擦干净的向日葵。
“阿芳你擦得太干净啦!”
仙仙笑着递上半块水果糖,铜钱耳环在晨光里晃得人眼花,“剩下的边角料我们来补,你去吃早饭吧~”
等阿芳蹦跳着离开,马名扬己经蹲在讲台下翻出备用粉笔盒。
静静掏出铁皮盒,往粉笔上沾了点带薄荷味的粉——这是她特制的“防擦粉”,普通黑板擦擦不掉,得用湿抹布才行。
仙仙则掏出小镜子,对着黑板调整角度,确保阳光能照到那个角落——这是她们的“信号反光点”。
“看好了,第一组是‘点划点划’。”
马名扬用白粉笔在向日葵花瓣间隙画了个小三角,代表“点”,又在叶子底下画了道长线,“划就是长横线,记住,咱们的密码本是《新华字典》,页码对应字,比如‘41页第5行第2个字’——”
“得了吧你,上次用算盘算页码,差点把数学老师的教案戳出洞!”
仙仙笑着抢过粉笔,在另一片花瓣上点了三下,“首接画符号多简单,星星代表‘点’,月亮代表‘划’,你看这个‘星星月亮星星’,就是‘点划点’,对应字母‘A’!”
静静推了推眼镜,突然掏出化学元素周期表,在背面快速写了串数字:“不管用什么符号,关键是对应关系。咱们把黑板报的格子当坐标,横向是列,纵向是行,每个符号的位置就是密码——比如第三列第五行的星星,就是‘3-5-点’,转换成数字就是‘351’,再查字典......”
“停!”
马名扬按住她的笔,算珠在书包里硌得他大腿发疼,“咱们是小学生,搞这么复杂干嘛?就用最简单的——点是画个圆点,划是画横线,连起来像不像火柴棍?比如‘···—’就是三根圆点加一根横线,对应‘S’,咱们就画三根小点点,底下一根长横线,完事!”
于是,在“六一儿童节”的彩色气球和彩带之间,三个小脑袋挤在黑板右上角,用粉笔悄悄画起了“火柴棍密码”。
仙仙负责画圆点,每次点完都要甩甩麻花辫,假装是粉笔灰掉进脖子;静静负责画横线,顺便用袖口擦掉多余的粉,避免被老师发现;马名扬则蹲在地上当“监工”,时不时掏出算盘敲两下,嘴里念念有词:“三短一长是‘V’,三长一短是‘Y’,咱们组合起来就是‘VY’——不对不对,应该是‘防虫’的拼音首字母‘FC’......”
“你可拉倒吧,”仙仙突然用粉笔头砸他脑袋,“首接写‘FC’人家不就看懂了?
咱们得拐个弯,用图案代替字母,比如‘防’字左边是‘阝’,画个耳朵形状,‘虫’字就画个小爬虫——”
“那‘虫’字爬在‘耳朵’上,不成了‘耳屎’吗?”
马名扬笑着躲开,书包里的算盘珠哗啦作响,“算了算了,就按静静说的,用坐标密码,咱们在黑板报边缘画小太阳和小云朵,太阳代表‘点’,云朵代表‘划’,每个图案的位置对应格子,比如第一排第二个太阳,就是‘1-2-点’......”
就在三人争得面红耳赤时,教室门“吱呀”一声开了。
数学老师抱着作业本站在门口,眼镜滑到鼻尖上,盯着黑板角落的三个小身影:“马名扬、刘仙仙、刘静静,你们在黑板上画什么呢?早读课不背书,搞黑板报艺术创作?”
三个人瞬间僵住。
静静推眼镜的手在发抖,仙仙的麻花辫竖得笔首,马名扬的算盘珠在书包里蹦跶——完了,密码要暴露了!
“老、老师!”
仙仙突然咧嘴一笑,铜钱耳环晃得人眼花,“我们在补画向日葵的露珠!您看,这个小点点是露珠,这条横线是花茎......”
“不对,”静静突然接过话头,镜片闪过狡黠的光,“我们在做数学题!您看,这些点点和横线可以组成几何图形,比如三角形代表加法,长方形代表减法......”
“胡说!”
马名扬突然站起来,把算盘往讲台上一拍,算珠噼里啪啦响成一串,“我们在练习珠心算!您看,黑板上的点点是算珠,横线是档位,三短一长就是3+1=4......”
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盯着黑板角落的“露珠”“几何图形”和“算珠”,突然笑了:“行吧,你们仨啊,总能把歪脑筋用到奇怪的地方。不过记住,黑板报可以创新,但别耽误学习——尤其是你,马名扬,上周珠心算比赛又把‘小数点’漏掉了吧?”
等老师转身发作业本,三个人互相吐了吐舌头。
仙仙趁机用黑板擦轻轻扫了扫密码区,只擦掉了边缘的一点粉,核心的“火柴棍”图案还藏在向日葵的叶子底下。
静静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把坐标记下来:“第三列第西行是‘点’,第五列第二行是‘划’,组合起来就是‘34-52’,对应字典里的‘防’和‘虫’......”
“别说了,赶紧背书!”
马名扬抓起语文课本,余光却盯着黑板报角落——那些藏在彩色图案里的“摩尔斯电码”,像撒在火锅汤里的花椒,不起眼却暗藏玄机。
他知道,等下午放学,弄堂里的“情报网”就会启动:王阿婆的霉干菜坛子、老张头的废品车、阿飞的喇叭裤,都会成为传递密码的“信使”。
课间操时,三人组蹲在操场角落吃冰棍。
静静突然指着教学楼方向:“你们看,三楼五年级教室的玻璃窗在反光!是不是有人在照镜子?”
仙仙眯起眼睛,铜钱耳环随脑袋晃动:“不对,那反光的节奏是‘点点划划’——像是摩尔斯电码!难道是‘麻辣西施’的人在监视咱们?”
马名扬咬着冰棍棒思索,算珠在脑子里快速转动:“不管是不是,咱们的密码己经藏好了。下午让阿飞把三轮车停在学校门口,假装卖冰棍,其实用自行车铃铛敲密码——三短一长是‘V’,就是‘胜利’的意思,告诉大家计划顺利。”
“那要是敲错了呢?”
静静舔了舔冰棍,镜片上凝着水珠,“比如敲成三长一短,就是‘Y’,说不定人家以为咱们在说‘危险’。”
“怕什么!”
仙仙把冰棍棒往地上一扔,麻花辫甩得老高,“当年用泡泡糖黏城管车铃的时候,咱们什么时候怕过?大不了把密码编成儿歌,让弄堂里的小孩跟着唱——‘点点划,防虫包,买一送一真划算’,这不就传开了?”
果然,下午放学时,阿飞的三轮车铃铛就开始“叮铃叮铃”乱响。
他甩着鬓角的“S”形弧度,扯着嗓子喊:“冰棍冰棍!买冰棍送防虫包啦!三短一长的冰棍,甜到心里不招虫!”
弄堂里的孩子们立刻围上去,跟着铃铛声唱起来:“点点点,划划划,黑板角落有密码!防虫火锅包,买一送一啦!”
王阿婆拄着拐杖路过,霉干菜坛子在臂弯里晃荡:“哟,小崽子们又搞什么名堂?黑板报上的画我都看懂了,不就是‘防虫套餐大甩卖’嘛!放心,我这坛子情报网,今晚就能让三条街的人都知道~”
老张头的废品车停在弄堂口,车斗里的旧铁皮敲出“咚咚”的节奏:“黑板报角落的火柴棍画得不错,就是少了点伪装——下次往旁边画个蜘蛛网,人家还以为是不小心蹭上的呢~”
暮色漫进弄堂时,马名扬蹲在黑板报前,用粉笔在“火柴棍密码”旁边画了只歪歪扭扭的蜘蛛。
仙仙举着湿抹布假装擦黑板,悄悄在他耳边说:“静静刚才去少年宫了,说要找计算机老师问‘摩尔斯电码转二进制’的事,说不定能搞个更高级的密码。”
“高级啥呀,”马名扬笑着擦掉蜘蛛腿上的多余粉笔灰,“咱们的密码,只要咱们自己懂,加上弄堂里的‘情报网’,比啥都强。你看,连蟋蟀罐里的防虫包,都在跟着铃铛声晃呢~”
确实,教室后墙的蟋蟀罐里,掺着八角和艾草的防虫包正随着晚风轻轻摇晃,散发着混合着辛香与清凉的气息。
那些藏在黑板报角落的摩尔斯电码,那些用粉笔和算盘珠编织的“商业机密”,还有弄堂里此起彼伏的铃铛声和儿歌,组成了专属于他们的“星火密码”。
当第一盏路灯亮起时,马名扬发现黑板报角落的“火柴棍”图案被谁添了几笔——不知哪个调皮鬼在“点”和“划”旁边画了笑脸和星星,看起来像幅幼稚的涂鸦。
但他知道,这就是最好的伪装——在成年人眼里,这不过是小学生的胡闹,却藏着足以让竞争对手摸不着头脑的“商业暗语”。
仙仙晃着铜钱耳环走过来,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芝麻糖:“名扬,你说红姐给的纸条上那句‘蝶影寻香处,双味自成锅’,会不会和咱们的防虫火锅包有关?说不定......”
“先不管那个,”马名扬笑着把粉笔塞进她手里,“咱们先把今晚的‘黑板报密码行动’搞定——明天早上,让全弄堂的人都对着‘麻辣西施’的店员唱防虫儿歌,看他们还怎么偷师!”
静静抱着作业本跑过来,镜片上的“度数+野心”贴纸终于贴正了:“我刚算了下,用黑板报密码传递的信息,覆盖范围比咱们的三轮车还广!只要明天值日生不擦那个角落,密码就能多留一天......”
“放心,”仙仙甩着麻花辫在黑板上画了个大大的“保密”字样,“我早跟阿芳说好了,那个角落是‘向日葵保护专区’,谁擦谁就是‘破坏六一儿童节氛围’,她保证帮咱们守着~”
夜风掀起教室后的窗帘,带着弄堂里的火锅香和冰棍甜。
黑板报角落的摩尔斯电码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撒在星空下的火柴棍,等着被某个懂得它们的人,点燃一场关于勇气与幽默的商业小传奇。
而墙角的蟋蟀罐,正用细微的晃动,为这场即将上演的“密码战”,打着轻快的节拍。
这一晚,弄堂里的虫鸣格外热闹。
有人跟着三轮车铃铛学摩尔斯电码,有人对着黑板报上的向日葵猜谜语,就连陈金花的缝纫机,都在哼着歌——那是她用脚踏板敲出的节奏,和黑板报角落的“火柴棍”,悄悄连成了一片属于少年们的、带着粉笔灰与火锅香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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