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里的路灯把阿飞的喇叭裤照成流动的紫色,裤脚扫过青石板的声音和蟋蟀罐的晃动节奏撞了个满怀。
马名扬蹲在黑板报前画完最后一只蜘蛛腿时,就听见那声拖长的“哟——”像根甩出去的橡皮筋,弹得梧桐树的叶子沙沙响。
“算盘将军!”
阿飞甩着鬓角的“S”形弧度冲过来,裤兜里的车铃没拴紧,“叮铃哐啷”滚落在地,“接大单了!胡同口那穿喇叭裤的姐姐说要订一百个防虫包,还指定要‘会响的、带香味的、能吓退野狗’的款——这算不算‘喇叭裤顾客的特别订单’?”
仙仙正用湿抹布擦黑板,铜钱耳环在路灯下晃出光斑:“吓退野狗?难不成她要去荒郊野岭摆地摊?”
她突然甩了甩麻花辫,抹布水甩到阿飞鞋面上,“先说清楚,防虫包原料都是静静配的薄荷八角粉,贵着呢,她给多少粮票?”
“咳,这不说到关键了嘛!”
阿飞掏出张皱巴巴的纸,上面用红笔画着歪歪扭扭的订单,“人家不要粮票,说用‘独家情报’换——你们看,这画的是不是‘麻辣西施’后厨的通风口?”
静静抱着作业本凑过来,镜片在路灯下反着光:“通风口画成香肠形状,她当咱们是火锅底料做的吗?”
她指尖划过纸角的摩尔斯电码涂鸦,突然眼睛一亮,“等等,这串点划和咱们黑板报角落的密码格式一样!说不定......”
“打住打住!”
马名扬把算盘往石桌上一拍,算珠蹦跳着撞出“噼啪”声,“先搞清楚需求——会响的防虫包,怎么让它响?难不成塞个小铃铛进去?”他突然瞥见阿飞裤兜掉出的车铃,眼睛跟着发亮,“就用这个!把铃铛缝进防虫包,野狗一凑近就响,不就吓跑了?”
仙仙立刻反对,麻花辫竖得笔首:“铃铛缝进去,顾客走路叮铃哐啷,不成了移动警报器?再说了,布料要是磨坏铃铛,回头赖咱们质量差怎么办?”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围裙兜里掏出半截粉笔,在石桌上画起设计图,“得做个夹层!外面缝棉布口袋,里面装香料,铃铛用红绳拴在袋口,既响又防磨——就像我给《弄堂风云录》主角设计的暗器囊!”
静静推了推眼镜,摸出化学元素周期表,在背面写配方:“香料部分可以改良,加少量硫磺粉防虫,再滴两滴风油精增香——不过硫磺易燃,得控制比例......”她突然抬头盯着阿飞,“话说回来,那喇叭裤姐姐到底啥身份?怎么知道咱们卖防虫包?”
阿飞甩了甩鬓角,裤脚扫过石桌边缘:“嗨,今儿下午我在学校门口敲铃铛唱儿歌,她蹲在三轮车旁啃冰棍,说自家开的‘夜来香歌舞厅’最近闹耗子,耗子还专咬的喇叭裤——你们说,耗子是不是也爱赶时髦?”
“歌舞厅?”
马名扬歪戴的红领巾滑到肩膀,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半张火锅秘方,校徽背面的布料跟着窸窣作响,“会不会和红姐有关?她当年卖冰棍时,可没少在歌舞厅门口蹲点......”
“管她呢!”
仙仙把粉笔头往石桌上一砸,“先接订单!一百个防虫包,布料找我妈拿,她缝纫机底下压着半匹的确良;铃铛找老张头收废品的车斗里淘,他那儿啥旧零件没有?”
她突然揪住阿飞的喇叭裤腰带,“你负责当‘模特’,背着防虫包在弄堂走两圈,试试响不响——要是把王阿婆的猫吓着了,看她不拿霉干菜坛子砸你!”
于是,弄堂的夜晚变成了临时作坊。
陈金花的缝纫机在阁楼“咔嗒咔嗒”转,机头挂着的小台灯把布料照成暖黄色,她时不时往楼下喊:“名扬!别把算盘珠掉进香料里!静静!风油精滴多了呛得人咳嗽!”
老张头的废品车停在梧桐树下,车斗里的旧铃铛被擦得锃亮,他叼着旱烟袋往石桌上一放:“算你们走运,昨儿收了辆破自行车,车铃还是‘飞鸽’牌的,响起来跟鸽哨似的——不过说好啊,十个铃铛换你们三袋防虫包,我要摆废品站门口驱蟑螂。”
王阿婆拄着拐杖晃过来,霉干菜坛子在臂弯里晃荡:“听说有人要‘吓退野狗’的防虫包?”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压低声音,“歌舞厅那姐姐我知道,姓柳,去年冬天在弄堂口摔了跤,还是我用霉干菜帮她敷的膝盖——她要的防虫包,说不定是给后台的戏服防虫,听说她们最近排《白蛇传》,戏服上的珠片老被虫蛀。”
“《白蛇传》?”
静静突然眼睛一亮,摸出藏在化学元素周期表后的微型摄像机,“要是给防虫包缝上小蛇形布标,说不定能当‘戏服保护符’卖!仙仙你不是会画连环画吗?在布标上画个叼着铃铛的小蛇......”
“打住!”
仙仙甩着麻花辫瞪她,“蛇形布标?你想吓死顾客啊?画个蝴蝶不行吗?名扬掌心的蝴蝶疤痕,不就是现成的‘星火图腾’?”
她突然从裤兜掏出半本《弄堂风云录》手稿,翻到画着“蝴蝶暗器”的那页,“就按这个图案缝,蝴蝶翅膀上再绣点香料名字,比如‘八角’‘薄荷’,既好看又实用!”
马名扬的算盘珠在石桌上蹦跳,心算着成本:“布料五尺,铃铛一百个,香料按静静说的配方,再加上蝴蝶布标......”
他突然抬头看向阿飞,“柳姐姐说用‘情报’换,到底是啥情报?别是骗咱们的吧?”
阿飞挠了挠油头,从裤兜掏出张更皱的纸,上面画着“麻辣西施”火锅店的后厨平面图,通风口位置标着大红叉:“她说上周看见‘麻辣西施’的厨师长往咱们的垃圾桶里翻底料残渣,还说他们最近在研究‘防虫火锅’——这不正好和咱们撞上了?”
静静的镜片突然闪过寒光,她摸出藏在铅笔盒里的“竞争对手档案”——其实是用冰棍棒装订的小本子,上面贴着“麻辣西施”的菜单碎片:“果然!他们上周突然推出‘薄荷锅底’,肯定是偷了咱们的防虫配方!不过咱们有蝴蝶布标和铃铛,比他们多了‘声光防’三重功能!”
陈金花在阁楼上喊:“布料裁好了!你们谁上来画蝴蝶模板?”
仙仙立刻蹦起来,麻花辫甩得老高:“我去!我昨晚刚在武侠小说里画了‘蝴蝶镖’,正好派上用场!”她跑上阁楼时,铜钱耳环撞在缝纫机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楼下,马名扬把算盘收进书包,盯着石桌上堆成小山的铃铛和布料,突然想起父亲去世前说的话:“生意场上最要紧的不是算计,是把别人眼里的‘麻烦’,变成咱们手里的‘把戏’。”
他摸了摸掌心的蝴蝶疤痕,又看了看黑板报角落若隐若现的摩尔斯电码——那些藏在粉笔灰和铃铛声里的“把戏”,说不定真能让“星火杂货铺”长出翅膀。
静静蹲在地上分装香料,突然笑出声:“名扬你看,这些铃铛和防虫包放在一起,像不像会响的‘火锅香料炸弹’?等柳姐姐把它们挂在歌舞厅后台,耗子一来,铃铛响,香味飘,说不定还能给咱们招徕新顾客呢!”
“可不是嘛!”
老张头敲了敲旱烟袋,烟灰落在石桌上,“当年我收破烂时,把旧铁皮敲成锅碗瓢盆,人家都说我是‘废品魔术师’——你们啊,就是‘香料魔术师’,把八角薄荷变成会响的防虫包,比变戏法还热闹!”
夜风裹着火锅香和缝纫机的“咔嗒”声,把石桌上的蝴蝶布标吹得轻轻晃动。
阿飞忍不住把一个缝好的防虫包挂在喇叭裤腰上,甩头时鬓角划出“S”形,铃铛跟着“叮铃”响——这节奏,比他新学的迪斯科舞步还带劲。
“哟,挺帅啊!”
仙仙抱着剪好的蝴蝶模板下楼,看见阿飞的样子笑出声,“等明天把这批防虫包送去歌舞厅,你就穿着喇叭裤站门口当‘活招牌’,铃铛一响,顾客准保以为咱们在演街头剧!”
“街头剧算啥?”
静静突然举起一个缝着蝴蝶布标的防虫包,对着路灯照,布料上的针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子认真劲,“咱们这是‘商业行为艺术’——用铃铛声卖防虫包,用蝴蝶标讲故事,比‘麻辣西施’只会偷配方的招儿,有意思多了!”
马名扬看着石桌上渐渐堆高的防虫包,算珠在脑子里又拨弄了一遍:一百个订单,换来了歌舞厅的情报、老张头的铃铛、王阿婆的人脉,还有双胞胎姐妹飞针走线的背影——这哪里是“特别订单”,分明是老天爷往他们手里塞的“弄堂商机盲盒”。
当第一颗星星爬上梧桐树梢时,陈金花终于缝完最后一个防虫包。
她把针线往顶针上一扣,喊楼下的孩子们上来:“都别忙活了,喝碗酸梅汤!顺便把你们的‘蝴蝶铃铛包’收收好,别让夜猫子叼走了——”
石桌上的酸梅汤冒着冷气,汽水瓶盖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仙仙把防虫包往阿飞怀里一塞,铜钱耳环撞在搪瓷杯上:“说好了,明天送订单时,你负责甩鬓角敲铃铛,我负责谈合作,静静......”她瞥了眼正在给防虫包贴“星火出品”小纸条的妹妹,“静静负责盯着柳姐姐,别让她偷咱们的蝴蝶布标秘方!”
“放心吧,”静静推了推眼镜,指尖沾着没擦干净的薄荷粉,“我连‘摩尔斯电码版使用说明’都写好了,贴在防虫包内侧——就算‘麻辣西施’拿到手,没咱们的密码本,也看不懂上面的‘点划点划’是啥意思!”
弄堂的夜渐渐深了,阿飞的喇叭裤铃铛声渐渐远去,只剩下蟋蟀罐的晃动声和缝纫机的余韵。
马名扬抱着一堆防虫包往家走,校徽里的半张纸条又窸窣作响——今晚的蝴蝶布标、铃铛声、还有柳姐姐的“情报”,会不会和红姐给的那句“蝶影寻香处”有关?
他回头望了望黑板报的方向,角落的摩尔斯电码在路灯下只剩模糊的影子,却像撒在火锅汤里的花椒,不起眼却让人惦记。
或许明天到了歌舞厅,看见柳姐姐把防虫包挂在戏服上,铃铛随着舞步摇晃,就会明白——所谓“特别订单”,从来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生意,而是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把生活里的零碎,酿成了带着烟火气的“传奇”。
而墙角的蟋蟀罐,正用细微的晃动,为这场即将上演的“歌舞厅防虫记”,打着欢快的节拍。
那些缝在布料里的蝴蝶、藏在香料里的密码、还有喇叭裤上的铃铛声,终将在弄堂的风里,谱成一首属于他们的、带着薄荷香和铜铃声的创业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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