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刺耳的笛声撕破小城湿冷的空气,红蓝光芒在灰蒙蒙的冬日街道上疯狂闪烁。顾毅被迅速抬上担架,他灰败的脸上毫无生气,嘴角凝固着暗红的血痕,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廓的起伏。姜晚晴紧跟着跳上救护车,沾满他鲜血的手死死抓住担架边缘,指甲几乎嵌进金属框里。她的目光如同被钉在顾毅脸上,看着他上氧气面罩,看着医护人员紧急建立静脉通道,看着暗红的血液源源不断地被输入他冰冷的身体。
“血压持续下降!”
“右侧股骨开放性骨折!左肩胛骨粉碎性骨折!怀疑内出血!”
“准备除颤仪!”
医护人员急促的指令和仪器冰冷的报警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死神的鼓点,敲打在姜晚晴的神经上。不明烦躁的情绪如同冰冷的铁钳,紧紧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医院抢救室外,时间如同凝固的铅块。白露带着人匆匆赶到,脸色凝重。
“晴姐!”白露看到姜晚晴神色冰冷、浑身是血的样子,心头一紧,“朝阳小姐没事,受了点惊吓,保姆陪着在隔壁休息室。我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了!这件事我亲自去查!”
姜晚晴像是没听见,目光依旧死死盯着紧闭的抢救室大门。
“查清楚了!”白露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司机叫张强,是…是之前那个张科长的亲侄子!刚满十八岁,就是个街头混混!他开的车是偷来的!警方初步审讯,那小子吓破了胆,全招了!”
白露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和愤怒:“他说…他大伯(张科长)在监狱里上个月‘意外’死了,他爸(张科长的弟弟)也被牵连丢了工作,家里全毁了!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开车路过学校门口,正好…正好看到朝阳小姐出来!想起他大伯怀疑是被你们搞进去的,一时酒劲上头,脑子一热就…”白露做了个猛打方向的动作,“纯粹是临时起意!疯了似的报复!”
临时起意!
姜晚晴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被命运嘲弄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后怕!不是“黑石”的精密布局,不是死敌的致命追杀,竟然只是一个被酒精和仇恨冲昏头脑的小混混,一次毫无征兆、毫无技术含量的疯狂撞击!恰恰是这种最低级、最不可预测的威胁,绕过了她所有严密的安保预案,差点…差点就夺走了她的朝阳!
而顾毅…那个被她冰冷推开、命令消失的男人…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下了这最原始、最疯狂、也最致命的恶意!
“还有…”白露的声音更加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她将一部屏幕碎裂、沾着泥土和血迹的手机递给姜晚晴,“这是…顾毅身上掉出来的。技术部紧急恢复了部分数据…尤其是一些加密的监控片段备份…”
姜晚晴颤抖着手接过那冰冷的手机。
一个加密文件夹自动打开。里面是大量经过处理的监控视频片段,时间跨度…竟然长达六个月!从她们母女来到这个小城的第二个月开始!
姜晚晴点开其中一个片段:
画面显示的是她们居住的别墅区外围,深夜。一个模糊但挺拔的黑色身影(顾毅)隐在梧桐树的阴影里,静静凝视着她们亮着温暖灯光的窗户。
另一个片段:
是朝阳小学门口对面那家不起眼的咖啡厅二楼角落。顾毅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早己冷掉的咖啡,目光却透过窗户,始终锁定着校门口。
还有…
是那个被泼墨汁、被李老师冤枉的下午!画面里,朝阳哭着跑出校门,而顾毅就在街角!他紧握着拳头,眼神冰冷得吓人,似乎下一秒就要冲出去!但他最终死死克制住了,只是拿出手机,飞快地发送着什么(后来姜晚晴才知道,那是他匿名发给白露的线索)。
片段一个接一个:
她带朝阳去公园,他远远地坐在长椅另一端看书;
她深夜开车去处理“张科长”后续,他的车灯在不远处悄然熄灭;
甚至…是她和顾毅在琴行阳台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后,他独自一人站在倾盆大雨中,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久久未动,雨水冲刷着他失魂落魄的脸…
每一个片段,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拒绝、被驱逐的男人,如何在她们看不见的阴影里,固执地、沉默地守护着。像一个最忠诚也最孤独的哨兵,替她们挡下了所有可能来自黑暗的窥探,却从未试图打扰她们努力维持的平静。
姜晚晴看着手机屏幕上定格的那个雨夜身影——顾毅浑身湿透,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神里是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的守护。
“晴姐…他的身手,让我们没发现他在暗处……”白露有些自责的说:“不过幸好,他并没有恶,……他一首在。这六个月,我们外围布控发现的几起可疑人员靠近别墅区或学校的踪迹,后来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手法极其专业干净,我一首以为是巧合…现在想来…”
姜晚晴面无表情的听着白露的话,心中早己烦躁无比,不知是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对顾毅这么久的蛰伏。
抢救室的灯,终于在漫长的煎熬后熄灭了。
门被推开,医生一脸疲惫地走出来。
姜晚晴猛地抬起头,:“医生!他…他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却眼神灼灼的女人,沉重地叹了口气:“命…暂时保住了。”
姜晚晴神情一松。
“但是…”医生的话让她的心再次提到嗓子眼,“伤势太重了!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神经和血管损伤严重!肝脏破裂大出血,虽然紧急修补了,但术中出现过心脏骤停!大脑也因撞击和失血有过缺氧…能不能醒过来,什么时候醒过来,醒来后能恢复多少…都是未知数。
医生后面的话,姜晚晴己经听不清了。她只听到了“命暂时保住”和“未知数”。
病床上,顾毅浑身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如纸,像个破碎后被勉强粘合起来的瓷娃娃。呼吸机有规律地发出声响,心电监护仪上跳动的波形是此刻唯一证明他还活着的微弱信号。
姜晚晴一步一步走到床边,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他冰冷的脸颊,却又怕惊扰了他脆弱的生命。最终,她的指尖只是轻轻搭在了他没有受伤的、缠着纱布的手腕上。那里,脉搏微弱,却顽强地跳动着。
“谢谢你…”姜晚晴难得的温柔,声音轻得如同叹息,“谢谢你,救了我的朝阳…”
窗外,阴沉的天空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一缕微弱的冬日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斜斜地照射进冰冷的病房,恰好落在顾毅苍白却平静的睡颜上,也落在了姜晚晴卸下了所有冰冷防备的脸上。
那缕光,很淡,很冷。
却像一道迟来的救赎,刺破了无边的黑暗,也融化了她心中一块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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