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灯光惨白得刺眼。姜晚晴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有多么真实。
"晴姐,您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守着。"白露递来一杯热咖啡,声音里满是担忧。
姜晚晴摇头,接过咖啡却没有喝。液体表面映出她憔悴的脸——苍白的嘴唇,凌乱的发丝,还有那双布满血丝却依然锐利的眼睛。
"朝阳呢?"
"在隔壁休息室睡着了,医生给了点镇静剂。"白露犹豫了一下,"那个...顾先生的事,要不要告诉朝阳小姐?"
姜晚晴的手指无意识地着杯沿。她想起朝阳每次上完钢琴课后亮晶晶的眼睛,想起小姑娘偷偷把顾毅画的音符小卡片藏在枕头底下。如果顾毅真的...
"先不说。"她声音沙哑,"等...等他醒了再说。"
白露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点点头离开了。
监护室的门无声滑开,护士走出来:"家属可以进去看看,但不要太久。"
姜晚晴猛地站起身,咖啡洒在手背上也浑然不觉。她不是家属,却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要确认那个男人的生死。
病床上的顾毅安静得可怕。各种仪器管线缠绕在他身上,呼吸机的管道插进他的喉咙,发出规律的嘶嘶声。他的脸比床单还要苍白,额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右腿被支架固定着高高吊起。那个曾经优雅从容的钢琴老师,那个在黑暗中掌控一切的"渡鸦",现在脆弱得仿佛随时会消散。
姜晚晴站在床边,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巨石。她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轻轻搭在床沿。
"你真是个傻子。"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谁让你...谁让你这么做的..."
监护仪的电子音单调地响着,没有人回答她。
窗外,夜色深沉。姜晚晴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决定在这里守夜。她以为自己会保持警惕,但连日来的疲惫和情绪波动终于击垮了她。不知不觉中,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琴房里,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黑白琴键上。顾毅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朝阳坐在他身边,小脸上满是专注。姜晚晴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胸口涌起一种奇怪的温暖。
"姜小姐也来试试?"顾毅突然抬头,冲她微笑。阳光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色光点。
她摇头,却鬼使神差地走近。顾毅起身让出位置,她坐下时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那一瞬间的触感如同电流,让她险些跳起来。
"妈妈弹一首嘛!"朝阳摇晃着她的手臂。
在女儿的怂恿下,她僵硬地按下几个音符。顾毅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际。
"放松,像这样..."他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引导她的动作。
那一刻,姜晚晴几乎忘记了呼吸。他的体温,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还有那若有若无的触碰,都让她心跳加速。她应该抗拒的,应该立刻抽身离开,可是她没有。
梦境突然扭曲。琴房变成了血红色的战场。她站在尸横遍野的边境小镇,手中匕首滴着血。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匕首抵上来人的喉咙——
是顾毅。他的眼睛在血色月光下深邃如墨。
"你也是来杀我的?"她冷笑,手上用力,刀刃己经划破他的皮肤。
顾毅没有反抗,只是静静看着她:"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我没有家!"
"朝阳在等你。"他轻声说,"我也在。"
姜晚晴猛地惊醒,额头渗出冷汗。监护仪的警报声尖锐地响起,她慌乱地看向病床——
顾毅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在呼吸面罩下艰难地喘息。他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却无力地落下。
"顾毅?"姜晚晴扑到床边,按下呼叫铃,"医生!他醒了!"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姜晚晴被挤到一旁。她紧盯着病床,看着医生检查顾毅的瞳孔,调整输液速度。顾毅的目光穿过人群,寻找着什么,首到与她的视线相遇。
那双总是锐利如鹰的眼睛此刻虚弱却温柔,里面盛满了太多姜晚晴读不懂的情绪。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但姜晚晴看懂了那个口型:
"朝阳...安全吗?"
一瞬间,姜晚晴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碎裂了。六年来筑起的高墙,那些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备,在这个男人醒来第一句话是关心她女儿的时刻,轰然倒塌。
她点头,:"她很安全。谢谢你...谢谢你救了她。"
顾毅似乎想说什么,但体力不支,眼皮沉重地合上。医生安慰姜晚晴这是正常现象,他的生命体征己经稳定,需要继续观察。
人群散去后,姜晚晴重新坐回床边。这一次,她没有犹豫,轻轻握住了顾毅的手。他的手很大,骨节分明,现在却冰冷得可怕。她小心地避开输液管,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他。
"顾毅..."她低声说,"如果你能听到我...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监护仪的电子音规律地响着,像是某种回应。
"我...我其实..."姜晚晴深吸一口气,那些从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我不讨厌你。"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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