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柠觉得胸口发闷，那些探究的目光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朝顾夜寒递了个眼色：“我去趟洗手间。”
顾夜寒没多问，只是微微颔首。
她刚松了口气，拐进通往偏厅的安静回廊，准备找个角落透透气，整理一下几乎要炸开的思绪，却不想在回廊尽头，迎面撞上一个最不想看见的人——林婉儿。
真是阴魂不散。
林婉儿今晚一袭雪白曳地长裙，妆容倒是比往日清淡许多，乍一看，还真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可那双眼睛，依旧是熟悉的配方，锐利得像刚磨过的刀片，毫不客气地从苏小柠的发顶一路刮到脚尖，最后黏在她肩上那枚小巧却价值不菲的珠宝坠饰上，顿了顿。
“顾太太。”林婉儿先开了口，声音拖得又轻又慢，像羽毛似的，却带着冰碴儿，“这种场合，你也能应付自如，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苏小柠扯了扯嘴角，也学着她的样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林小姐今天这身，倒是朴素得很。怎么，改走清纯路线了？准备暂时放弃头版头条的竞争？”
林婉儿优雅地往前挪了一小步，两人距离更近，她压低了声音，那股子冷意更明显了：“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少双眼睛，都死死盯着展厅中央那幅画？你现在可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苏小柠，当心点，别一不留神，就被人一箭穿心了。”她说话时，眼神还特意往主展厅的方向瞟了瞟。
“哦？靶子？”苏小柠脸上的笑意不变，眼神却冷了几分，“能让人费心竖起来当靶子的，至少也得有点分量吧。”她顿了顿，语气轻飘飘的，像在讨论天气，“林小姐你嘛……恐怕还没这个资格。”
这话说得，简首是往林婉儿心窝子上捅刀子。
林婉儿的脸果然沉了下来，刚想开口反驳，一个低沉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苏小柠身后插了进来。
“有些人，一辈子也站不到那个高度，自然也就没有被射中的机会。”
顾夜寒不知何时跟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往苏小柠身侧一站，那股子压迫感瞬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他西装笔挺，眼神淡漠地扫过林婉儿，语气比今晚的夜风还凉。
林婉儿脸上的表情僵了僵，随即又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顾总，你误会了，我只是……只是跟顾太太开个玩笑，随便提醒一句。”
“我的太太，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来提醒。”顾夜寒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林婉儿碰了个硬钉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终还是识趣地转身，踩着高跟鞋匆匆离开。只是刚一转过拐角，她立刻从精致的手包里摸出手机，飞快地拨出一个加密号码。
电话一接通，她几乎是咬着牙，声音淬了冰似的：“今晚，按原计划进行，不必再客气了！”说完，便狠厉地切断了通话。
几乎就在林婉儿挂断电话的同一时刻，主展厅内原本璀璨如昼的灯光毫无征兆地闪烁了几下，紧接着“啪”的一声，陷入一片短暂的黑暗。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和惊呼。
“怎么回事？”
“停电了？”
也就两三秒的功夫，备用电源启动，灯光恢复了些许，但众人的目光却齐齐被吸引到了主展示墙的大屏幕上。
屏幕上的画面，变了！
不再是之前那幅《浮生若梦》，也不是展览名录中任何一件预告过的作品。
那是一幅全新的画作，风格诡谲，色彩浓烈到极致，深邃的蓝色几乎要吞噬一切，画面中心却又透着一丝破碎而绝望的光。强烈的视觉冲击力和到快要溢出来的情绪张力，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画作下方，一行小字清晰无比——
墨下生花·旧作·《深蓝之梦》。
整个展厅，在短暂的死寂之后，彻底沸腾了！
“天啊！是墨下生花！”
“《深蓝之梦》？这幅画我从没听说过！是她的未公开真迹吗？”
“谁这么大手笔？竟然能弄到墨下生花的私藏？”
“快！快拍下来！”
闪光灯像是疯了一样密集地亮起，记者和那些狂热的收藏家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不顾一切地朝屏幕方向涌去。展厅一角，几位在艺术圈德高望重的评论家脸色也变了，有人激动得手都在抖，己经开始低声打电话，有人则面露狂热，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像是要把它看出个洞来。
苏小柠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巨响，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那一瞬间凝固了。她看着屏幕上那幅熟悉的画，指尖控制不住地发冷，几乎要站不稳。
怎么可能……这幅画……
这是她五年前的作品，一幅她自认为倾注了最多痛苦和挣扎的作品。当年画完之后，她明明亲手烧掉了原稿，只在自己那个加密等级最高的私人服务器里留下了电子备份，连“花瓣”组织的核心层都未必知道它的存在。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被这样堂而皇之地，曝光在全世界的目光下！
“走。”顾夜寒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猛地伸出手，一把扣住了苏小柠的手腕，力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紧。
苏小柠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被他拉着往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人群的喧嚣和闪光灯的光芒在她身后越来越远，她却还是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就在那一刻，手机屏幕倏地亮了起来。
一条没有任何来电显示的匿名短讯，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Lemon，下一个曝光的，会是谁？】
Lemon……
苏小柠的脚步猛地一顿，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头顶。她只觉得指尖冰凉刺骨，眼底瞬间涌上了惊惧、愤怒，还有一丝……几乎要将她淹没的绝望。
他们知道了Lemon！他们竟然连Lemon都知道了！
顾夜寒立刻察觉到她的异样，偏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苍白的脸色和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恐没能逃过他的眼睛。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拉着她以更快的速度，穿过混乱的人群，走向那片未知的黑暗。
艺术厅内浮动的暗香似乎也染上了血腥味，风暴，终于以一种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彻底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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