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传·胭脂船
作者：冒火的东方
第二十章 鲛绡迷局·双生魂契之恸
暴雨如注的深夜，咸涩的雨水顺着应龙号斑驳的甲板缝隙渗入舱室。
郑一嫂蜷缩在堆满古卷的角落，烛火在潮湿的空气中明明灭灭，映得她青铜面具的裂痕宛如蛛网。
她反复着怀中玉佩，莲花纹在指腹下微微发烫，仿佛残留着郑一幻影消散时的温度。
忽然，青铜烛台发出细微的嗡鸣，烛芯骤然暴涨，火苗诡异地偏向一侧，一道半透明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浮现。
紫袍翻飞间，那人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竟是本该魂飞魄散的郑一。
他眉眼间依旧带着生前的温柔，眼底却泛着不属于人间的幽蓝，发丝间缠绕着细碎的电光。
"香姑，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像是浸泡在冰盐水里的铁链，每一个字都拖着沙哑的尾音，震得郑一嫂耳膜发疼。郑一嫂踉跄着扑过去，却穿过了虚影，掌心只残留着刺骨的寒意。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沙礁海战中，郑一替她挡下的那枚炮弹；深夜甲板上，他摘下青铜面具教她辨认星图的模样；还有最后那道为她消散的幻影。
"你怎么......"她的声音哽咽，泪水混着雨水滑落，在地面晕开深色的痕迹。
甲板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疾影浑身湿透地撞开舱门，闪电靴在地面拖出蓝色电光。"郑一嫂！东印度公司的新型潜水艇在珊瑚墓附近活动！"他剧烈喘息着，胸前的鳞片护甲还在往下滴水，"那些艇身刻着奇怪的鲛人图腾，声呐传回的波形......像是有活人在吟唱！"他的目光落在郑一的幻影上，瞳孔猛地收缩，手中的双节棍不自觉地迸出电光。
"是古神之力的残响。"占卜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佝偻的身躯倚着开裂的龟甲，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下暗红的血渍。老人浑浊的眼球上布满血丝，脖颈处浮现出诡异的鳞片纹路，"郑氏先祖的契约反噬，让战死的英魂不得安息。而那些潜水艇......"她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带着珍珠光泽的痰液，"在唤醒深海古魔的封印。鲛绡泣血，魂锁八荒，这是南洋最古老的禁术......"
郑一的幻影苦笑，伸手想要触碰郑一嫂的脸颊，却只在空气中划出幽蓝的光痕。他的衣袖滑落，露出手臂上逐渐透明的皮肤："我本不该出现。但那些潜水艇中，藏着能唤醒深海古魔的'魂缚鲛绡'——那是用活人魂魄编织的囚笼，每根丝线都浸过献祭者的心头血。"
话未说完，他的身影突然变得透明，在一声痛苦的闷哼中消散，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海腥味。
三日后，红旗帮的侦查船在龙目湾发现了异常。海水呈现诡异的靛蓝色，深处传来类似竖琴的呜咽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哭喊声。
郑一嫂带领伶仃、海月等十名女骁将探查，却见海底悬浮着巨大的鲛人骸骨，其缠绕的银丝鲛绡上，竟封印着数十个东印度士兵的魂魄。那些魂魄的面容扭曲，眼珠呈现浑浊的乳白色，西肢被鲛绡编织成诡异的图案，在幽蓝的海水中轻轻晃动。
"这是南洋禁术'魂缚鲛绡'。"伶仃的古琴发出不安的震颤，琴弦上泛起细密的血珠。她的指尖抚过琴身的裂痕，那是上次战斗留下的伤痕，"被封印者会成为无意识的傀儡，而操控者......"她的话音未落，海水中突然翻涌出血色漩涡，维多利亚女王的副官——戴着珍珠面具的神秘女子缓缓升起。女子的珍珠裙摆滴落着粘稠的黑血，每一滴落入水中都化作游动的墨色小鱼。
"好久不见，郑氏的继承人。"
女子摘下了珍珠面具，露出了与伊莎贝拉七分相似的面容，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凌厉眼神，眼尾处还纹着象征南洋巫毒的蛇形图腾。
她脖颈处的皮肤泛着病态的青白色，锁骨间镶嵌着一枚跳动的机械心脏，"我是塞西莉亚，威廉的养女。"她指尖缠绕着发光的鲛绡，每根丝线都连接着海底的骸骨傀儡，那些傀儡空洞的眼眸中闪烁着幽绿的光，"听说你很擅长破解封印？"
战斗一触即发。海月试图用潮汐之力冲散鲛绡，她的珍珠发饰在水中散开，宛如破碎的月光。
但海水反而成为对方的助力，塞西莉亚优雅地旋转，珍珠裙摆扫过之处，海水凝结成冰锥射向众人。一枚冰锥擦过伶仃的脸颊，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伶仃咬着下唇，将染血的手指按在琴弦上，奏出尖锐的音波。
音波震碎部分骸骨，可新的傀儡又从血雾中重生，它们的关节处缠绕着银色鲛绡，如同跳动的血管。塞西莉亚见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没用的，这些魂魄早己与鲛绡融为一体。"
千钧一发之际，郑一的幻影再次出现。他伸手握住郑一嫂的飞刀，幽蓝的能量顺着刀刃注入："攻击她的发簪！那是魂缚术的核心！"郑一嫂毫不犹豫掷出飞刀，却在即将命中时，塞西莉亚脖颈处浮现出与伊莎贝拉相同的莲花胎记。
飞刀偏了半寸，擦着塞西莉亚的脸颊划过，在她精致的面容上留下一道血痕。这瞬间的迟疑让局势逆转，鲛绡如活物般缠住郑一嫂的手腕。
塞西莉亚的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俯身贴近她耳畔低语：
"你终究和伊莎贝拉一样天真。知道吗？她的心脏，现在在我的胸腔里跳动。"
郑一嫂浑身血液几乎凝固，她看着塞西莉亚敞开的衣襟下，那枚跳动着的机械心脏——表面的纹路与伊莎贝拉生前佩戴的项链如出一辙。
记忆中伊莎贝拉临终时的微笑与眼前的画面重叠，她的喉咙像是被鲛绡死死勒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海底传来郑一痛苦的嘶吼，他的幻影变得支离破碎，双手抓着自己的胸口，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煎熬。
伶仃突然拨动琴弦，奏出伊莎贝拉生前最爱哼的小调。
曲调悠扬却带着无尽的哀伤，琴弦上的血珠随着旋律震动，在空中凝成细小的血雾。
塞西莉亚的动作僵住了，缠绕郑一嫂的鲛绡光芒开始黯淡。
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的迷茫，珍珠耳坠不自觉地轻轻摇晃，暴露出内心的动摇。
郑一嫂趁机挣断丝线，却在看到塞西莉亚胸前露出的机械心脏时，浑身血液几乎凝固——那心脏的搏动频率，与伊莎贝拉的心跳分毫不差。
她想起伊莎贝拉牺牲时的笑容，想起她们并肩作战的时光，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为什么......"郑一嫂的声音带着哭腔。塞西莉亚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轻抚着胸口的机械心脏，金属表面倒映出她复杂的神情："威廉说，这是让她'活下去'的方式。而我......"她的眼神变得冰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不过是他培养的容器罢了。"
此时，更多的骸骨傀儡从海底涌来，它们的手中握着东印度公司的旗帜，旗帜上的图案在鲛绡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狰狞。
塞西莉亚恢复了冷静，她一挥手，骸骨傀儡们便朝着众人扑来，鲛绡在空中划出银色的弧线。绮罗甩出梦境蛛丝，试图困住骸骨傀儡。
但这些傀儡没有人类的情感，幻境对它们毫无作用。蛛丝反而被鲛绡缠住，开始反向收紧。绮罗咬着牙，不断调整蛛丝的编织方式，汗水从她的额头滑落，滴在鲛绡上，竟化作一缕青烟。
照夜举起青铜古镜，镜中的魂魄发出凄厉尖叫。
但神秘人的力量似乎仍在压制她们，镜中的手臂变得虚幻，无法对骸骨傀儡造成有效攻击。
她焦急地看着战局，突然想起郑一曾说过的话："相信你的镜子，也相信你的伙伴。"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鲜血滴在镜面上，大声喊道："姐妹们，合力攻击！"伶仃加大音波的力度，海月的潮汐之力与音波融合，形成一股强大的能量冲击；绮罗的蛛丝与照夜镜中的力量结合，化作一道光网罩向骸骨傀儡。
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骸骨傀儡开始出现裂痕。塞西莉亚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加大了对鲛绡的操控力度，海水变得更加冰冷，周围的温度急剧下降。
霜烬挥舞着冰焰双刀，寒冰与火焰交替作用，试图打破这冰冷的僵局。她的刀刃每一次落下，都在空气中留下短暂的冰火轨迹，旗袍下摆被火焰燎出焦黑的边缘，又瞬间被寒冰凝结成冰晶。
郑一嫂握紧玉佩，感受着其中传来的微弱力量。她想起了与伊莎贝拉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了她的善良与勇敢。"伊莎贝拉，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她低声呢喃，眼神变得坚定。随着一声怒吼，郑一嫂冲向塞西莉亚。
她的飞刀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首取对方咽喉。
塞西莉亚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想到郑一嫂会如此果断。在飞刀即将命中的瞬间，她侧身躲开，却被郑一嫂抓住机会，一脚踢在她的胸口。
塞西莉亚踉跄着后退，机械心脏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的嘴角溢出鲜血，却仍在笑着："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威廉的计划，远远不止如此......"话未说完，海底传来剧烈的震动，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深海中缓缓升起。
黑影表面覆盖着发光的鳞片，每一片都镶嵌着东印度公司的徽标，张开的巨口中，隐约可见数百具被鲛绡包裹的尸体。
郑一嫂看着那道黑影，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转身看向身后的伙伴们，她们虽然疲惫，但眼神中依然充满着坚定。
伶仃重新调试着古琴弦，海月的珍珠发饰己经破碎，但她仍在积蓄潮汐之力；绮罗的手指被蛛丝勒出深深的血痕，却还在编织新的光网；霜烬的冰焰双刀己经黯淡，但她的眼神依然炽热。
"姐妹们，无论前方是什么，我们都要一起面对。"郑一嫂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在海面上回荡。暴雨依旧在下，海浪拍打着战船，发出阵阵轰鸣。
她握紧手中的武器，注视着那道黑影。她知道，这将是一场更加艰难的战斗，但只要有这些生死与共的伙伴在，她就不会退缩。
而塞西莉亚，在黑影的映衬下，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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