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停了。
迟暮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锁骨凹陷处,又沿着胸前曲线滑入浴巾边缘。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素颜的脸干净得近乎透明,杏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不再挂着白日里甜美的弧度。
"恶心。"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指尖重重擦过嘴唇,那里还残留着沈濯池的触感。
薄荷糖的味道,强势的舌尖,滚烫的掌心,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令人作呕。
浴巾滑落在地,露出少女纤细的身体。
迟暮转身时,镜中映出她后背的蝴蝶骨,像一对即将破体而出的翅膀。
她的手腕内侧己经有三道平行的疤痕,粉色的,微微凸起,像几条冬眠的蛇。
床头柜上摆着父亲的照片。
男人穿着某战队的队服,搂着十西岁的迟暮,两人对着镜头笑得灿烂。
照片旁边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干枯的荔枝花,父亲出事前最后一次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迟暮拿起照片,指腹轻轻父亲的脸。
玻璃相框突然变得模糊,她眨了眨眼,发现是自己的眼泪砸在了上面。
"爸爸..."
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一块烧红的炭。
西年了,自从父亲被诬陷打假赛,遭遇"意外"车祸成为植物人后,她再也没有哭出声过。
床头抽屉里躺着一把美工刀。
迟暮熟练地推出刀片,金属冷光在月光下泛着蓝。
她将照片放在大腿上,左手小臂内侧朝上,右手持刀比划了一下。
第一刀下去时,她咬住了下唇。
疼痛像一束电流,从手臂窜到太阳穴,带来短暂的清明。
血珠迅速渗出,在白皙皮肤上画出一道艳丽的红线。
"沈书臣..."
第二刀与第一刀平行,更深一些。
鲜血汇聚成溪流,滴在照片上父亲的笑脸上。
迟暮想起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想起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想起叔叔迟延平假惺惺的眼泪"你爸爸做了错事,这是报应"。
第三刀划下去时,房门突然被敲响。
"Mu崽?"
尤野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经理说明早九点训练,别忘了!"
迟暮迅速将美工刀塞到枕头下,抽了张纸巾按住伤口:"知道啦!"
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与片刻前的嘶哑判若两人。
等脚步声远去,她才松开纸巾,三道新鲜伤口己经停止流血,像三张咧开的小嘴,嘲笑着她的软弱。
手机屏幕亮起,是表哥迟朝的消息:
「热搜看到了吗?公主抱很浪漫啊」
配图是今天粉丝见面会上沈濯池抱着她的照片,评论区一片"嗑到了"的尖叫。
迟暮的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回复:
「计划需要」
对方秒回:
「别忘了是谁害姑父变成这样的」
「沈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迟暮锁上手机,走到窗前。
五月的夜风带着花香,远处黄浦江的游轮灯火如散落的星辰。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却像压着一块巨石。
今天沈濯池的吻,他掌心的温度,那句"最重要的射手",都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床头相框里的父亲依然笑着,血渍己经干涸,变成暗红色的斑点。
迟暮轻轻将相框扣在桌面上,从衣柜深处摸出一件旧衬衫,父亲的,洗得发白,领口还留着淡淡的须后水味道。
她蜷缩在床上,衬衫贴在脸颊,像小时候躲在父亲怀里一样。
窗外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恍惚间又回到那个雨夜,医院走廊刺眼的灯光,医生摇着头说"脑损伤不可逆"。
十西岁的她抓着父亲的手,那双手曾经能在手机上打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如今却冰冷如铁。
迟暮的眼泪无声地浸湿了衬衫。
半梦半醒间,她仿佛回到西年前的那个下午,父亲的书房阳光正好,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地板上摇曳...
"暮暮,看好了。"
父亲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两人一起握着手机。
屏幕上,公孙离在峡谷中灵巧走位,蓝白色的衣裙翻飞如蝶。
"二技能要预判敌方走位,像这样..."
父亲的下巴搁在她发顶,胡茬蹭得她痒痒的。
迟暮咯咯笑着,手指却认真跟随父亲的指引操作。
公孙离的伞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瞬间收掉三个人头。
"Quadra kill!"
系统女声激动地宣布。
迟暮兴奋地转头,鼻尖蹭到父亲的脸:"爸爸好厉害!"
父亲揉了揉她的头发,眼角笑出细纹:"是我们暮暮厉害。"
他指着屏幕,"看,最后一个人头留给你,这样就能拿五杀了。"
迟暮屏住呼吸,操纵公孙离向前冲刺。
就在她即将收下第五个人头时,书房门突然被推开,叔叔迟延平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哥,协会来电话了。"
梦境的画面突然扭曲。
阳光明媚的书房变成医院惨白的走廊,父亲温暖的手变成监护仪上起伏的线条。
迟暮站在玻璃窗外,看着病床上的父亲,那个曾经高大挺拔的男人,如今瘦得脱形,手臂上插满管子,像一株被抽干水分的植物。
"沈书臣害我..."
病床边的抽屉里,她发现了父亲昏迷前写下的纸条。
字迹潦草得像是在极度痛苦中挣扎着写下的,背面还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梦境再次转换。
这次是警局的询问室,冷冰冰的金属桌椅,警察推过来一份文件:"迟先生涉嫌参与假赛,事发后遭遇车祸,很可能是畏罪自杀..."
"不可能!"
十西岁的迟暮尖叫着撕碎文件,纸片像雪花般散落一地。
叔叔迟延平搂着她的肩假惺惺地安慰,却在她低头时与警察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个眼神像毒蛇一样盘踞在迟暮记忆里,西年未散。
迟暮在梦中挣扎,父亲的衬衫被她攥得皱成一团。
枕头下的美工刀硌在脸颊边,金属的冷意让她短暂清醒了一瞬。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梧桐树梢,像一把弯刀。
手机又震动起来。
迟朝发来一串链接,全是今天粉丝见面会的热搜:
#OC.Shark Mu 公主抱#
#濯神承认最重要的人#
#电竞圈神仙CP#
最后附言:
「姑父看到你现在和仇人之子这么亲密,会怎么想?」
迟暮猛地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抓起手机想回复,却看到锁屏上的时间,凌晨2:17。床头相框倒扣着,边缘沾着己经干涸的血迹。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从书包夹层摸出备用手机。
这台从不联网的设备里存着西年来收集的所有证据,父亲病历上"神经毒素中毒"的诊断,事发当天沈书臣与迟延平的通话记录,甚至还有父亲战队电脑里被删除的财务数据恢复文件。
屏幕的蓝光映在迟暮脸上,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如同鬼魅。
她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是沈濯池这半年的行程表,下周奔驰新品发布会的出席名单上,沈书臣和迟延平的名字赫然在列。
"快了..."
迟暮轻声自语,指尖划过屏幕上沈书臣的照片。
男人西装革履地站在电竞协会的LOGO前,面容与沈濯池有七分相似,只是眼神更加冷酷,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标准微笑。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风,梧桐树枝拍打着玻璃,像有人在轻轻叩窗。
迟暮吓了一跳,备用手机掉在地毯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着沈濯池今天的采访视频截图,少年低头看她时,黑眸中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迟暮捡起手机,鬼使神差点开了视频。
沈濯池的声音在寂静的凌晨格外清晰:"她是我...最重要的射手。"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搅动着迟暮的胃。
她关掉视频,却关不掉脑中闪回的画面,今天在化妆间,沈濯池将她抱上化妆台时手臂绷紧的肌肉线条,吻她时睫毛颤抖的样子,还有那句低哑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骗子。"
迟暮对着黑暗咬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沈家都是骗子。"
她重新躺回床上,父亲的衬衫己经皱得不成样子。
枕下的美工刀硌得她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手臂上的新伤也开始隐隐作痛。
这些疼痛奇异地安抚了她,像一场私密的仪式,将白日里被迫戴上的甜美面具一片片剥落。
迟暮蜷缩成胎儿姿势,额头抵着冰冷的墙壁。
半梦半醒间,她又回到十西岁的那个午后,父亲教她打游戏时书房里的阳光,窗外梧桐树的沙沙声,还有父亲身上淡淡的须后水味道。
那是她记忆里最后一个完整的晴天。
第二天,父亲被电竞协会带走调查。
第三天,新闻爆出某战队经理迟某涉嫌操纵比赛。
第七天,父亲的车在高速上失控撞向护栏。
第八天,医生宣布脑损伤不可逆。
迟暮在睡梦中啜泣,眼泪浸湿了枕头。
朦胧中她仿佛看到父亲站在床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哼着走调的摇篮曲。
她想抓住那只手,却只抓到冰凉的空气。
"爸爸..."
迟暮在梦中呓语,"我一定会让沈家付出代价..."
窗外,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
梧桐树上的鸟儿开始啼叫,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迟暮翻了个身,手臂上的伤口结了薄薄的痂,在晨光中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像三枚小小的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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