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余烬还在城隍庙的瓦砾间明灭,忘川河畔的空气己凝结成墨色的胶状。孟婆布满皱纹的手指着酒葫芦,银铃发出的声响像是无数指甲刮擦陶瓮:"幽冥虽败,但生死簿的残页仍在暗处作祟。若想彻底斩断祸根,需进入忘川秘境——那里沉睡着上古守界人的最终传承,也锁着所有罪孽的真相。"
踏入秘境的瞬间,浓稠的雾气如同活物般钻入鼻腔,林夏的镇魂纹突然灼痛起来。当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站在青石铺就的庭院里,紫藤花架下,祖母戴着玳瑁老花镜教他画符,母亲正将刚蒸好的桂花糕摆上檀木桌。"阿夏,来试试这道镇魂咒。"祖母的声音带着记忆里特有的沙哑,可林夏却注意到她们手腕内侧蜿蜒的幽冥纹路,如同毒蛇盘踞。御灵笔在掌心发烫,他挥出的金光却穿透了祖母的身体——这是比任何怨灵都可怕的陷阱,用最温暖的回忆编织成的牢笼。少年跪坐在满地符咒中,看着幻象里母亲喂他吃桂花糕的场景,泪水第一次不受控制地砸在平安符上。
苏璃的靴跟陷入泥泞,抬眼便是红绸翻飞的喜堂。陆景安身着金丝绣龙的喜服向她走来,腰间玉佩正是三百年前她亲手所赠。"终于等到这一天。"熟悉的声音响起,可对方眼中却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冰冷杀意。长剑刺破嫁衣的瞬间,苏璃的御灵扇自动展开,业火却在触及幻象的刹那化作青烟。记忆如潮水倒灌:那个雨夜,他也是这样温柔地替她擦拭脸上的雨水,下一刻却将剑刃刺进她后背。"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她的怒吼在空荡荡的喜堂回响,而陆景安的幻象却不断分裂,每个都重复着"你不过是颗棋子"的话语。血珠顺着扇骨滴落,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彼岸花。
赵念的双斧重重砸在锈蚀的铁栅栏上,溅起的火星照亮监牢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他三百年间执行任务的记录。无数亡魂从阴影中爬出,他们脖颈处都有相同的斧痕。"还我命来!"凄厉的哭喊震得他耳膜生疼,冥王沐瑶的虚影踏着尸骸走来,手中生死簿每一页都映着他挥斧的画面。"看看你这肮脏的双手。"沐瑶的指尖划过他的脸颊,戒指的黑雾突然暴涨,将他拖入记忆的深渊。他看见自己在雨夜中斩下陆景安的头颅,看见林夏母亲绝望的眼神,最后定格在林夏举着御灵笔质问他的画面。双斧脱手坠地,赵念跪在满地血水中,第一次在黑雾中看清自己扭曲的倒影。
白无常半斤的狐狸面具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他踉跄着撞进一片竹林。年轻的孟婆手持酒葫芦立在石桌旁,竹影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半斤,为何要背叛师门?"哭丧棒不知何时己指向昔日恩师,而他的喉咙里发出不属于自己的声音:"为了力量,为了复仇......"竹林突然化作火海,无数个"叛徒"的指责从西面八方涌来,他疯狂挥舞哭丧棒,却发现每击中一个幻象,自己的身体就透明一分。当最后一个"孟婆"消散时,半斤瘫坐在地,摸到面具下从未有过的。
不知过了多久,林夏的镇魂纹突然迸发强光,金色锁链撕开雾气。他看见幻象中的祖母将残缺的玉佩塞进他掌心,玉佩边缘刻着的守界人图腾与平安符产生共鸣,在空中勾勒出闪烁的星图。苏璃的御灵扇吸收了业火中的执念,扇面上浮现出能沟通亡魂的古老符文。赵念的双斧吞噬了黑雾中的罪孽,斧刃流转着净化幽冥的白光。半斤的哭丧棒突然发出清脆的铃音,那是他成为白无常前最熟悉的、孟婆银铃的韵律。
当众人在雾气中重逢,每个人都带着不同的伤痕与蜕变。林夏的玉佩与平安符合二为一,投射出的星图正指向忘川河底的漩涡;苏璃的符文在水面上勾勒出通往河底的通道;赵念的斧刃在某个方位剧烈震颤;半斤则用哭丧棒敲击出特殊的节奏,冰层应声裂开。
孟婆的声音从雾气深处传来,带着罕见的郑重:"看来你们都通过了考验。记住,真正的敌人不是幻境中的恐惧,而是不敢面对自己的懦弱。"忘川秘境的迷雾开始消散,一道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青铜门缓缓升起,门上的守界人图腾与林夏掌心的玉佩产生共鸣,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而在他们身后,被净化的雾气中浮现出无数透明的人影——那些曾被生死簿操控的亡魂,此刻正对着他们露出释然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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