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忘川河畔,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幽冥之气,将岸边枯树吹得呜咽作响。孟婆的酒馆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酒葫芦上的银铃发出细碎的颤音,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赵念独自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着戒指,那枚镶嵌着幽冥印记的戒指突然发出诡异的嗡鸣,黑雾如活蛇般顺着他的指尖蜿蜒而下,在地面勾勒出狰狞的幽冥纹路。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抽回手,却发现一道黑雾不知何时悄然缠住了苏璃的手腕。那是戒指失控时才会触发的读心禁术,此刻竟将两人的记忆强行连接。赵念的瞳孔骤缩,想要挣脱却为时己晚,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入记忆的深渊。
“不!”赵念的怒吼被淹没在时空的洪流中。三百年前的场景在他眼前重现:血色夕阳染红了战场,他身着传令官的服饰,将伪造的“援军将至”密信塞进陆景安手中。年轻的守界人将军接过信笺时,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信任与希望。殊不知,这轻飘飘的一张纸,竟是通往死亡的催命符。
赵念躲在幽冥战旗后,看着陆景安率领着将士们义无反顾地冲向敌军的包围圈。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苏璃穿着嫁衣在尸山血海中拼命寻找着爱人的身影,凄厉的嘶喊声穿透云霄。而陆景安的银枪最终刺向的,竟是空无一人的荒原,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说好的援军迟迟未至。
“原来……是我亲手杀了他。”赵念跪倒在布满青苔的石板上,双斧当啷坠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苏璃的画面:每次提起陆景安时她颤抖的指尖,在城隍庙废墟抚摸婚书残页时的落寞神情,还有那些无数个夜晚,她独自在角落里擦拭着沾有陆景安血迹的御灵扇。
戒指的黑雾疯狂翻涌,将他拽入更深的记忆漩涡。他看到孟婆偷偷塞给他的篡改记忆符,冥王沐瑶在血晶王座前的狞笑,还有自己挥斧斩向林夏母亲时,对方眼中倒映的幽冥印记。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向他的心脏。
苏璃的御灵扇“咔嗒”碎裂,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河畔格外刺耳。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念痛苦扭曲的脸,终于明白为何每次提起陆景安,他都会刻意避开自己的眼神。三百年前那个暴雨夜的真相如业火焚身:不是陆景安的背叛,而是眼前这个朝夕相处的同伴,用最温柔的谎言将爱人推向了深渊。
“为什么?”她的声音比忘川水更冷,染血的指尖凝聚出幽冥尖刺,“你明明说过,会帮我找到真相!”泪水在她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心中的愤怒与痛苦几乎要将她吞噬。
林夏冲过去拦住苏璃,镇魂纹与御灵扇的业火相撞,迸发出刺目金光。他看着赵念额角渗出的黑血,想起对方为保护自己剥离幽冥印记时的决绝,想起那些并肩作战的日夜,赵念总是将危险挡在自己身前。“店长的记忆被生死簿篡改过!他也是受害者!”林夏大声喊道,但这句话在苏璃听来,却像最刺耳的讽刺。
孟婆的银铃突然疯狂作响,她拄着拐杖跌跌撞撞地冲过来,浑浊的眼中满是惊恐:“快断开连接!赵念的戒指正在召唤幽冥监工!”话音未落,天空裂开一道巨大的血口,戴着青铜面具的监工军团踏雾而来,他们手中的锁链泛着幽蓝的光,正是三百年前囚禁半斤的同款刑具,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阵阵扭曲的波纹。
赵念突然暴起,双斧劈开最近的监工。黑雾在他周身凝结成铠甲,戒指的力量彻底失控:“你们快走!”他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扭曲,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我留下来……赎罪!”
苏璃看着他转身冲向监工军团的背影,御灵扇上未干的血迹突然发烫——那是陆景安的血,此刻竟与赵念的黑雾产生共鸣。记忆中,陆景安曾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好苏璃;而如今,这个间接害死他的人,却在为了保护他们而不惜牺牲自己。
林夏拽着苏璃后退,镇魂纹在地面展开防御阵图。金色的光芒与幽冥的黑雾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他看见赵念的斧刃每劈开一道锁链,自己的手臂就多出一道血痕,那是读心禁术的反噬,每一道伤口都在吞噬着赵念的生命力。
“他在燃烧自己的魂魄!”孟婆的酒葫芦摔碎在地,酒水渗入泥土,瞬间化作黑色的雾气,“当年他为了保护陆景安的残魂,在生死簿上篡改了自己的死亡记录……他早就该死了,却硬是撑到现在……”
苏璃的瞳孔剧烈收缩。她突然想起赵念每次擦拭双斧时,总会对着斧柄内侧的刻痕发呆——那里密密麻麻刻满了“对不起”,此刻在月光下竟渗出鲜血。那些被她忽视的细节,此刻如闪电般击中她的心脏。
当监工的锁链穿透赵念胸膛的瞬间,苏璃的御灵扇不受控制地飞出,业火将整片雾气染成赤红:“赵念!你这个傻子!”她的声音撕心裂肺,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记忆与现实重叠,三百年前陆景安倒下的画面和此刻赵念的身影交织在一起,让她心痛到无法呼吸。
幽冥监工的嘶吼声中,赵念的戒指迸发出最后一道强光。在黑雾消散的刹那,林夏看见他嘴角的血迹化作蝴蝶,停留在苏璃颤抖的指尖。而远处,白无常半斤的狐狸面具在雾中若隐若现,哭丧棒挑起的不是锁链,而是半卷写满批注的生死簿——那上面,用赵念的血圈出了所有被篡改的记录,每一个血圈都像是他用生命留下的忏悔。
战斗的余波渐渐平息,忘川河畔一片狼藉。苏璃跪在赵念身旁,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他,却又在半空停住。她看着这个曾被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心中的恨意在这一刻悄然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与愧疚。
林夏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身子,轻轻合上赵念的双眼。他知道,店长用自己的生命,偿还了三百年前的债,也守护了他们最后的希望。“我们会带着你的意志,继续走下去。”林夏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坚定。
孟婆拄着拐杖,缓缓走到众人身边。她看着赵念的尸体,眼中满是哀伤:“把他葬在忘川源头吧,那里是他最初遇见陆景安的地方。”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承载着千年的沧桑。
在月光的照耀下,众人抬起赵念的尸体,朝着忘川源头走去。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天边微弱的曙光。新的一天即将到来,而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赵念用生命揭开的真相,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每个人心中激起千层浪,也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对抗冥王、守护阴阳平衡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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