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初绽
崇安十年，临安城的盛夏像个蒸笼。蝉鸣聒噪地穿透热浪，青石路面蒸腾着灼人的热气。苏明棠将粗布围裙往腰间一系，竹制蒸笼掀开的瞬间，白雾裹挟着鲜香瞬间弥漫整条巷子。她麻利地往粗陶碗里舀了勺酸辣鱼汤，雪白的米粉浸在红亮的汤汁里，撒上翠绿的葱花和嫩黄的姜末，抬头笑道："客官，您的鱼粉好了！"
"好香的味道！"清脆的女声突然从身后传来。苏明棠转身望去，只见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少女正踮着脚往摊子里张望，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少女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怀里抱着绸缎庄的绣品，锦盒边角还露出半幅绣着并蒂莲的红绸。
"姑娘要尝尝吗？"苏明棠擦了擦额角的汗，竹筷在青瓷碗上敲出清亮的声响，"刚熬的鱼汤，用的是今早从西湖捞的鲜鱼。"
少女轻盈地在木凳上坐下，发间茉莉簪子随着动作轻颤，洒下若有若无的香气："早就听闻城南有位手艺绝妙的厨娘，今日可算寻着了。"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着金线蝴蝶的帕子垫在膝头，"我叫陆清欢，在城西开绸缎庄，以后说不定还能和姑娘合作。"话音未落，瓷勺舀起的汤汁己送入檀口，酸辣的香气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杏眼圆睁："这酸辣的劲头，恰到好处！鱼汤鲜而不腥，米粉吸饱了汤汁，妙极！"
正说着，远处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让开！让开！"几个官差挥舞着水火棍推开人群追来，中间一个黑衣女子发间簪着红梅，手持长剑左突右冲。她玄色劲装染着暗红血迹，衣袂翻飞间己有两人倒地，靴底踩过青石板的声响带着凛冽杀意。苏明棠下意识将陆清欢护在身后，却见那女子突然踉跄着撞翻了旁边的菜摊，鲜血顺着她持剑的手臂滴落，在地上洇开一朵朵红梅。
"救命..."微弱的呼救声从不远处传来。苏明棠循声望去，只见角落的破屋里浓烟滚滚，火苗正顺着茅草屋顶肆虐，隐约传来孩童的啼哭。她抄起木桶就冲了过去，陆清欢愣了一瞬，扯下腰间银铃对小厮喊道："快去绸缎庄取水！"
破屋内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苏明棠用衣袖捂住口鼻，摸索着穿过燃烧的木梁。当她摸到蜷缩在角落的孩子时，棉麻围裙己被火星烫出几个焦洞。她脱下外衣将孩子裹住，转身时却见房梁轰然断裂，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黑衣女子挥剑斩断坠落的木梁，剑风卷起的气浪扑灭了几簇火苗。三人冲出火海的瞬间，身后的屋子彻底坍塌，扬起漫天烟尘。
"咳咳..."陆清欢捂着口鼻递来帕子，精致的绣帕很快被煤灰染黑，"姑娘没事吧？"她看向黑衣女子渗血的手臂，"这位侠女，你的伤..."
黑衣女子扯下裙摆一角缠住伤口，动作利落得像在处理猎物："楚昭。"她目光扫过两人，冷硬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多谢。"
"当务之急是找大夫。"苏明棠皱眉道。突然，一阵空灵的琴音若隐若现。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巷口停着一辆朱漆马车，车帘半掀，露出里面弹琴的少女。那少女身着月白色襦裙，鬓边斜插着羊脂玉簪，手指在冰弦上拨动，神情专注得仿佛周遭的混乱都与她无关。
"姑娘！"陆清欢跑过去，裙摆沾着灰烬也浑然不觉，"附近可有医馆？这位侠女受了伤。"
琴声戛然而止。少女抬起头，鹅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镇定下来："我...我知道一家。"她犹豫了一下，掀开绣着缠枝莲纹的车帘，"我带你们去。"下车时，苏明棠注意到她鞋底绣着金线的云纹，腕间羊脂玉镯碰撞出清越声响，分明是侯府千金的打扮。
"我叫谢云萝。"马车缓缓前行时，少女轻声说道，手指无意识地着琴弦，"方才见你们救人，实在钦佩。"她望着车窗外的市井烟火，眼中有向往也有落寞，"我被困在侯府十几年，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光景。"
夕阳西下，西人围坐在医馆的小院里。楚昭的伤口己被敷上金疮药，陆清欢正在用井水清洗发间的烟灰，苏明棠的围裙上满是焦痕，却还在给众人倒凉茶。谢云萝抱着琵琶坐在石凳上，指尖轻轻拨弄琴弦，弹出不成调的音节。
"今日真是奇遇。"苏明棠看着身上脏兮兮的围裙，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暖意，"我苏明棠，一个小厨娘，竟能结识绸缎庄的陆姑娘、侠女楚昭，还有..."她看向谢云萝腕间的玉镯，"一看就出身不凡的谢姑娘。"
陆清欢眼睛一亮，湿漉漉的发梢还滴着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合作！我家绸缎庄后面正好有个荒废的院子，可以改造成酒楼。苏姑娘掌勺，楚姑娘护院，谢姑娘..."她眨眨眼，"谢姑娘这么文雅，定能让酒楼充满雅趣。说不定还能请谢姑娘的侯府亲戚来捧场！"
楚昭挑眉，把玩着新换的绷带："做生意？倒是新鲜。不过..."她看向苏明棠煮的凉茶，"跟着有饭吃，倒也不错。"
谢云萝低头绞着帕子，耳垂泛红："我...我从未做过这些，但...我想试试。"她轻抚琵琶，想起侯府绣楼里那些无人倾听的曲子，"若能把曲子弹给懂的人听，也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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