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七分，医院走廊的钨丝灯泡突然明灭不定。沈砚之握着搪瓷保温杯刚转过拐角，刺鼻的焦糊味混着福尔马林气息扑面而来。尖锐的警笛骤然撕裂寂静，护士长举着铁皮喇叭冲出护士站："走安全梯！莫靠近楼梯井！"铜喇叭的回响撞在白墙上，惊得走廊里的搪瓷盆叮当作响。
"清璃！"沈砚之撞开病房门时，苏清璃正扶着受伤的手臂试图起身。绷带渗出的血渍在应急灯下泛着暗红，像朵枯萎的海棠。他迅速扯过灰布棉被裹住她颤抖的肩头，腰间的勃朗宁手枪随着动作擦过床栏："别乱动，伤口会崩开。"他的声音发紧，指尖轻轻按了按她手臂上的绷带，触到一片的温热。
话音未落，秦绾如搀扶着脸色苍白的云娘冲进屋。云娘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腕间还挂着未拔的输液针，嘴唇抿得毫无血色："每层楼的消防栓都被锁死了，这火......"
"我去查看。"沈砚之打断道，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苏清璃脸上，"你乖乖躺着，别下地。"他转身时，苏清璃突然抓住他的袖口，指尖冰凉："砚之，火点太均匀了......"
"我知道。"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等我回来。"
走廊里一片混乱，张宇裹着碎花棉被从门前窜过，边跑边喊："着火啦！东洋鬼子放火啦！"几个拄拐的老人被撞得踉跄，金属拐杖磕在地面发出刺耳声响。沈砚之逆着人流冲向楼梯间，每一步都踏在碎玻璃上，发出"咔嚓"声。他回头望了一眼，苏清璃正扶着门框望向他，绷带在应急灯下泛着惨白的光，像一片随时会飘落的梨花。
三楼储物室的木门烧得通红，门缝里喷涌而出的热浪将墙皮都烤得卷翘。两个护工抱着黄铜灭火器拼命喷射，白色粉末混着浓烟扑面而来，却压不住火势。"让开！"沈砚之夺过灭火器，对着门锁喷出白雾。低温气体瞬间凝结成霜，他飞起一脚踹开门，浓烟裹着火星扑面而来，呛得他眯起眼睛。
屋内货架倾倒，燃烧的白布床单如同垂落的火帘，却独独避开左侧堆放肥皂、酒精的清洁区。灰烬里半瓶工业酒精敞着口，瓶口缠绕的棉线还在冒着青烟，隐约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薰衣草香——那是风月场中常见的香薰味道。他蹲下身，用手帕裹住瓶子收入怀中，指尖触到瓶身残留的温度，心中警铃大作：这是蓄意纵火，且凶手对医院布局极为熟悉。
当他捏着证据瓶冲下楼时，正撞见护士长揪着张宇的耳朵往注射室拖："再装病捣乱，就给你扎几针醒脑！"看见沈砚之，护士长连忙招手："沈探长，309病房的沈先生......"
沈砚之的心猛地一沉，转身冲向病房。门虚掩着，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空荡的病床上只剩下半截被扯断的蓝布约束带。他蹲下身，在瓷砖缝隙里发现半枚带机油的铜纽扣，心脏瞬间沉入谷底——那是修文外套上的纽扣。
"沈先生被三个戴火车头帽的男人从后楼梯带走了......"护工的声音带着哭腔，沈砚之将铜纽扣死死攥在掌心，金属边缘刺破皮肤渗出血珠，却浑然不觉。他猛地转身冲向楼梯间，军靴重重砸在地面，惊得墙上的消防栓标识都微微震颤。转角处，他瞥见一道黑色衣角闪过，立刻举枪追去：“站住！”
后楼梯弥漫着呛人的浓烟，沈砚之捂着口鼻疾奔而下，每下一层都仔细查看拐角与窗台。三楼转角处，他发现半截黑色手套，指尖沾着机油——正是黑衣人留下的。追到一楼出口时，铁门大敞，冷风卷着几片樱花花瓣飘进来，在满地玻璃碴上打着旋。
“沈探长！往西侧巷口去了！”值夜的保安举着警棍跑来，“三个人抬着担架，跑得飞快！”沈砚之立刻冲向巷口，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远处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他追了两条街，最终在路口停下，双拳重重砸在电线杆上。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投出愤怒又无力的轮廓。
当他满身尘土、气喘吁吁地返回医院时，走廊里的混乱己经平息。苏清璃正坐在自己病房门口的长椅上，苍白的脸上满是担忧。看到沈砚之的身影，她立刻起身，却因动作太急踉跄了一下。
沈砚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稳稳扶住她：“怎么不好好在里面待着？伤口疼不疼？”他低头查看她的绷带，发现又渗出了新的血迹，眼神瞬间染上心疼与自责。
苏清璃轻轻摇头，伸手抚上他汗湿的脸颊，擦掉一道灰痕：“你受伤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心疼。
沈砚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喉结滚动：“是我没用，没追上他们。”他的声音沙哑，充满懊恼。
“不是你的错。”苏清璃将头靠在他肩上，“他们早有预谋，布置周全。我们一定会找到修文的。”她抬头看向他，目光坚定，“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先处理伤口，我们一起想办法。”
沈砚之抱紧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焦躁与不甘：“好，我们一起。”他扶着苏清璃慢慢走回病房，远处，消防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此刻，怀中的温度让他渐渐冷静下来——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不能再让身边的人失望，这次，他一定要把沈修文平安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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