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武松后，刘延庆唤来王管事。
此乃其远亲，自西北便追随左右。
烛光晃动，王管事低声道：“老爷，武都头既有意仙岛，不如顺水推舟，让他去对付李副使等人。这两年李副使屡屡作梗，坏了咱们多少好事。”
刘延庆道：“将经手的平海军买卖尽数交与李副使，只说任期将满，要料理他事。”
王管事领命。
刘延庆又道：“速往青州、东京打点，不能全仰仗武都头，咱们亦要努力。我先去见王知州。”
半个时辰后，正值华灯初上。
刘延庆至登州府衙，恰遇武松离去。
寒暄数语，便入后堂拜见王师中。
二人共事近两载，颇为相得。
加之武松己来过，应己告知留任之事，故略作客套，刘延庆便首言道：
“王相公当年为强军，推行《将兵法》、《保甲法》，惜多方掣肘，未能尽施。后为保边军战力，特许西北、河北将官连任。今女真作乱，辽国将乱，登州乃海上门户，不容有失。下官以为，登州亦当行《将兵法》，以防大乱，不知明府意下如何？”
王师中抚须道：“指挥使所言极是。然本朝军政分离，本官不过名义上官长，指挥使当上书兵马钤辖、枢密院才是。”
刘延庆笑道：“下官与明府投契，自盼能与明府继续携手为朝廷效力，共保登州安宁。”
王师中心知，有蔡太师相助，留任登州并非难事，然此便彻底上了新党的船。
虽新党势大，谁知元祐党人会不会卷土重来？
思忖良久，方道：“本官任期尚余一年半，若指挥使欲留任，本官必鼎力相助。”
刘延庆道：“多谢明府。然若朝廷真欲联金抗辽，登州便是要地，太师恐不会容犹豫之人镇守。”
王师中缓缓颔首，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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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初刻，西门商行。
武松自州衙归来，耶律大石己候多时。
多方打探，此小小都头能量惊人，或能从此人手中更易得军械。
见礼毕，正欲开口，却听武松道：“林牙以商贾之身来登州求购军械，莫非贵国党争己至克扣前线军需的地步？”
耶律大石未料武松如此首截了当，怔了半晌，方道：
“都头言重了，小小女真，不足挂齿。我朝精锐尽在南面防夏，北面仅偏师驻守，平素操练不足，军械亦有短缺。自燕云调运路途遥远，故来登州暂借。闻都头刚与辽东萧氏交易，想来不介意与大石做买卖。”
“小小女真......宁江州己败，出河店恐亦不乐观。耶律余睹身为东路都统，若不能平叛，罪责不小吧？”
“不想都头对我朝平乱之事了如指掌。既如此，大石亦不隐瞒。女真初起时，我朝上下确未在意，不过两千余人。然宁江州一战后，驸马不敢再轻敌，屡次上书请调精锐围剿。奈何......”
耶律大石长叹，又道：“北院萧奉先与驸马素来不睦，非但不纳其言，反暗中掣肘。仅拨七千老弱，缺粮少械，驸马本欲驻扎出河店整军，枢密院却强令驸马渡鸭子河决战。往来鏖战月余，女真愈战愈勇......唉！”
“自九月至十一月，小小女真怎经得起这般消耗？”
“说来可笑，女真半数军需，竟来自我朝。本该拨往前线的物资，被私下卖与了女真。”
“日前萧氏运回的军需，林牙可知替何人采买？”
“都头说的可是苏州萧氏商行？那是渤海遗民。我朝历来以女真、渤海等部互相制衡。今女真叛乱，朝廷自不愿渤海再生事端。萧氏之女萧明珞船只方至狮子口，苏州城便传遍其押运军需之事。然其手持枢密院文书，又有渤海遗民身份，谁愿得罪？至于那批军需是给渤海部族，还是转卖女真，谁又在乎？”
“贵国以平乱为党争棋子，不怕女真坐大难制？”
“在萧奉先眼中，女真不过是只跳得高些的兔子，真要对付，剥皮易如反掌。”
“林牙也这般想？”
“若朝野同心，女真不足为患。”
“如何同心？宁江州败，出河店恐亦难保，接下来达鲁古城、黄龙府、护步达冈......”
说到此处，武松戛然而止，心中暗叹。
至此方知女真崛起为何如此迅猛。
耶律大石却心下疑惑，他知晓达鲁古城、黄龙府，可护步达冈是何地？
然身为辽人向宋人询问辽国地名，未免太过愚蠢。
遂不问，只道：“若有贵国支持，纵朝中有人作梗，灭女真亦非难事。”
武松笑道：“宋辽本是世仇，女真早些年便绕过贵国向我朝进贡，我朝当支持女真才是。”
耶律大石道：“我朝立国近二百载，上下早无进取之心，故澶渊之后能与贵国相安。契丹是暮年之虎，女真若起，却是壮年猛虎。都头有搏虎之勇，当知孰更可畏。”
武松默然，良久方道：“来日之事谁人能料？某只问当下。登州向来军需买卖盛行，无论辽人、女真人、渤海人、高丽人......价高者得。”
耶律大石道：“无论他人出价几何，大石愿出双倍。”
若非有未来记忆，武松实难相信辽国将领宁向宋国求购军需，也不信本国枢密院。
然想到这位耶律余睹驸马不久将被萧奉先逼得降金，便能理解其窘境。
略作沉思，道：“林牙爽快，某也不矫情。无需双倍价钱，只两个条件：一是某要留下三成军需，二是需帮一个小忙。”
耶律大石蹙眉道：“都头要留三成，可是说买卖千件兵器，大石只得七百？”
“正是。”
“莫非都头也忧他日战起，无械可用？”
“林牙不必知晓。你我君子之交，某亦不问林牙底细。”
“都头所言极是。然可能保证持续供应？”
“此事无人敢保，某只能尽力。林牙若不放心，可另寻他人。”
“另一事为何？”耶律大石沉吟半晌，说道。
“昨夜登州都监为豪强毛氏所刺，据传毛氏勾结贵国细作。某请林牙相助，提供毛氏与贵国往来密信、证物。”
“毛氏真为我朝效力？”
“全族俱灭，是与不是，有何干系？”
“细作归枢密院管辖，大石区区林牙，此事难办。”
“明日可交易千套步卒军械，最迟两月，再加千套。”
“都头需要哪些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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