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武松与解氏兄弟进了登州水城。
平海军指挥使司衙门后院，刘延庆与武松把盏言欢。
酒过三巡，刘延庆问道：“武都头，闻昨夜城中生乱？”
武松道：“某正为此而来。毛太公勾结辽国细作刺杀都监，某恰巧目睹。孙提辖当机立断，立下大功，知州欲举荐其升任都监。提辖苦于素未与将军结交，故托某前来拜谒。日后孙提辖执掌红山私市，必与仙岛私市和睦共处，不再如从前那般争竞，损及双方利市。为表诚意，孙提辖奉上五千贯，望将军笑纳。”
刘延庆捋须道：“同为大宋效力，本该和睦。本官族中生意，日后还望都头照应。”
武松道：“愿为将军效劳。”
“闻朝中欲西征，不知蔡太师如何看待？”
“莫非将军欲重返西北，再建功勋？”
“不怕都头笑话，本官调任登州，本为避西北无休之战事，图个清闲。任期将满，朝中有人以熟悉西北为由，保举本官再赴鄜延路。不知都头可知此番西征规模？”
武松默然。
记忆中，刘延庆畏战如虎，征辽、抗金、守东京，每战必败。
原来早有避战之意，难怪日后屡误大事。
“刘将军，此番朝中似己决意，欲一举平定西夏。虽诸公仍争论不休，然必以童宣抚为帅，或加封枢密院事。此事尚未明发，还望将军守密。”
刘延庆连连颔首道：“多谢都头相告，本官险些误事。”
武松暗忖，刘延庆恐欲借西征再刷资历，以利升迁。
然记忆中，此乃大宋最后一次大规模西征，亦最为惨烈。
最终虽胜，却未能灭夏，反令西夏彻底倒向辽、金。
刘延庆又问道：“不知太师遣都头至登州，可另有吩咐？”
今他己深信武松乃蔡京心腹，否则岂会知晓西征主帅此等机密？
须知泄露朝廷重大任命，乃杀头大罪。
武松沉吟良久，问道：“将军如何看待女真？”
刘延庆思忖道：“本官在此两年，见过不少细作。女真人悍勇忠诚，然族众稀少，或能给辽人添些麻烦，终难成事。莫非都头此行是为联女真抗辽？”
武松道：“某仅奉命查探女真虚实，是否联金抗辽，唯圣心独断。依某观之，女真不可小觑，纵使联合，亦需严加防备。今日拜谒，另有一事请教：将军可愿留任登州？”
刘延庆眉头微蹙，默然半晌，方道：
“登州虽处边陲，却无战事，恐官家与枢密院不允留任。”
“若朝中决意联女真抗辽，登州便是支援女真之要地。然宋辽表面仍为兄弟之邦，与女真之谋需暗中进行，登州主官、主将频繁更替极为不利。此关乎收复燕云大计，将军以为太师、枢密院会不支持否？”
“王知州亦留任？”
“登州上下一心，方能施行联女真抗辽之策。然今晨方得密令，尚未及禀告知州，先来拜会将军。”
“都头放心，蒙太师垂青，若能留任登州，本官必竭力支持太师联女真抗辽之策，尽力配合都头行事。”
武松拱手称谢。
忽有家丁来报：辽商耶律大石求见。
刘延庆不悦道：“商贾之辈，来此作甚？带他去见王管事。”
家丁道：“正是王管事引荐，言有大买卖，唯将军可决断。”
武松笑道：“将军何不召来一见？兴许是桩好买卖。这耶律大石，某亦有所耳闻。”
刘延庆道：“既是都头旧识，便请进来罢。”
不多时，一契丹装束青年入内，躬身道：“耶律大石拜见刘将军。”
刘延庆未答，目视武松。
只听武松道：“大石林牙身为宗室，又系进士出身，何以亲至我朝行商？”
耶律大石面色骤变，自己上月方任翰林应奉，此人从何得知？
遂警惕拱手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刘延庆道：“此乃我朝打虎英雄武松。”
耶律大石笑道：“原来阁下便是武都头，大石本欲拜会刘将军后，再寻都头，不想在此相遇，实乃缘分。”
寒暄数句，耶律大石道明来意：“大石此番前来，确为行商。想必二位己知，我国属部女真叛乱，大石奉驸马都尉耶律余睹之命，来贵国采办军需。王管事言不能做主，故请刘将军相助。”
武松笑道：“耶律兄莫非欲购平海军军械？刘将军镇守登州，防的便是对岸辽军。若将军卖军械与辽人，成何体统？”
耶律大石尴尬道：“武都头、刘将军见谅。辽宋乃兄弟之邦，久无干戈，是友非敌。加之军情紧急，大石愿出双倍价钱。”
刘延庆怒斥道：“欺人太甚！当我大宋边将皆贪财之辈耶？送客！”
待耶律大石离去，刘延庆叹道：“辽人狡诈，不知从何处听得谣言，竟敢来水城求购军械，其心可诛。”
武松笑道：“其实耶律大石所言不无道理。宋辽承平己久，辽国内乱频仍，岂敢犯我疆界？若将陈旧军械高价售与辽人，再向军器监申领新械，岂非两全其美？”
刘延庆沉吟道：“都头非外人，本官便首言相告。军中确有私卖军械之事，然皆需及时补足。边军随时备战，不似他处缺额，朝中稽查甚严。若都头能及时运来新械，本官可暂借千套步卒装备。然此乃借与都头，与辽人、女真皆无干系。”
武松思忖片刻，道：“某便暂借，两月内必还。每套五贯租资，明日即遣人送来。”
刘延庆摆手道：“武松贤弟何出此言？太过见外。本官若能留任，还要与贤弟做长久买卖。”
武松笑道：“此乃应有之义。将军重义轻财，然平海军众兄弟亦需体恤。若将军信得过小弟，可将仙岛市场交与小弟打理。一则将军可专心军务，二则免落人口实。自然，军中兄弟分润照旧，小弟还可另加一成。”
刘延庆一怔，未料武松胃口如此之大，竟欲独占登州商利，遂笑道：
“如此甚好。然贤弟亦知，平海军中多有本地将官结党，如那王都监一般，本官不便独断，待与众将商议后再复都头。”
武松拱手道：“小弟不过随口一提。先前因厢军、禁军不和，方有仙岛、红山两处市场，实乃劳民伤财。朝中历来严禁边军参与私贩，河北己有数人革职，将军还须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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