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中学的喧嚣散了。陈风骑着电驴拐进“夏语小榭”后巷，巷子深处只有一盏路灯昏黄地亮着。他甩下车撑，保温箱丢在墙根，冰水渗出的凉气还粘在指尖，混着铁锈味。
推开店门，风铃丁零当啷。
店里关了主灯，只有窗边小桌上点了盏暖黄的球灯，像颗小月亮。夏冰灵正弯腰擦柜台，暖杏色的围裙系在腰间，几滴暗红的果酱溅在裙角。听见门响抬头，碎发粘在微汗的额角。
“门留着呢，”她声音有点轻快，抹布往水槽一丢，“给你保温杯添了水。” 她朝冰柜旁努努嘴。网兜里挂着他那个洗得掉漆的橘色保温杯。
陈风两步走过去取杯子。拧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大口，温热的蜂蜜柠檬水滑下去，嗓子眼下午那点甜腻焦糖味冲淡了。
“喏，”夏冰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卖剩的，裂了条缝。” 她递过来一个白瓷小碟。碟子里，一个裹着巧克力淋面的小圆蛋糕顶上塌下去一小块，露出一点浅黄的蛋糕胚子。但就在那塌陷的奶油坑里，一颗鲜红的草莓尖儿，像特意埋进去的红宝石，稳稳地立在那儿，红得晃眼。
“按你说的，焦糖酱减了半糖，”她补了句，指尖无意识地在围裙边蹭了下，眼睛亮亮的，“……尝尝？”
陈风放下保温杯，橘色的杯身蒙着水汽。他目光扫过那颗草莓尖儿，伸手接碟子。粗糙的指腹无意擦过她递碟子的指尖。
夏冰灵指尖猛地蜷缩了一下，像被静电打到，耳朵尖唰地漫上薄红。碟子晃了晃，陈风手指稳稳托住底部。冰凉的白瓷边和他灼热的皮肤只隔一层薄薄的棉手套。
他另一只手抄起旁边银亮的小叉子。叉尖没去戳塌软的奶油，首接挑起那颗草莓尖儿。
“嗒。”
夏冰灵突然捏了张餐巾纸伸过来，指尖有点不稳地抹了下他沾了果汁的嘴角。“蹭…蹭脏了。”声音比那草莓尖儿还轻。
纸巾粗糙的触感一掠而过。她收回手的速度飞快，像被烫到。
陈风动作顿住一秒。目光从草莓尖儿移到她脸上。灯光落在她发红的耳廓上，睫毛扑扇着，明明害羞地别开脸，肩膀却微微朝他这边倾着。
他没说话，手里的叉子往前又送了送。
那颗裹着糖浆的草莓尖儿，红得像夏日的晚霞，首接抵到她微微张开的唇边。
呼吸瞬间缠在一起。
夏冰灵盯着近在咫尺的鲜红果子，能闻到他指间沾着的、风尘仆仆的汽油味和铁锈气。心快跳到嗓子眼。
她垂下眼皮，轻轻张开唇，小心地咬住了那颗滚过来的草莓尖。
甜中带一丝微酸，冰凉的果肉在舌尖化开。比下午他囫囵吞下去的那口温柔太多。
唇瓣合拢时，温热的触感不经意蹭过冰凉的叉子尖。陈风握着叉柄的手指，几乎同步地、微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喉结重重地滚动。
她飞快地嚼了两下咽下去。红着脸，声音含糊在喉咙里：“……甜？”
“嗯，”他终于应了声。收回叉子。叉尖空了，银亮亮的金属面倒映着顶灯的光，和他自己嘴角被纸巾擦过留下的那点淡红印子。声音沉甸甸地坠在安静的空气里：“草莓……挺甜。”
橘色的保温杯在小桌上凝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陈风摸出裤兜里的手机。碎屏裂痕爬满。屏幕亮着新订单倒计时猩红的警告。他看也没看，拇指干脆利落戳了关机键。
屏幕一黑。
“走了。”他抓起头盔扣上。
推开门，风铃声丁零当啷追出来。夏冰灵跑到门口，手还捏着那张揉皱的纸巾。晚风吹动他的旧外套下摆。
手机在柜台里嗡嗡震动。她跑回来摸出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是置顶联系人：
「风」：（一张照片）空碟子。
「风」：糖刚好。
「风」：走了。
消息后面跟着那个裹着荷叶被、打着呼噜的小月亮表情。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了好一会儿，最终回了个小太阳。
「冰灵」：（太阳从云里探出头）安！
后面飞快地删掉一行刚打出来的“路上小心”。
换了个裹在围巾里冒热气的卡通猫爪汤圆表情发过去。
想了想，又补了个自己抱着枕头的兔子。
想了想，又把那个脸红滴汗的兔子删掉。
最终锁屏。屏幕暗下去前，映出她翘得压不住的嘴角，和指尖一点没擦干净、沾着甜腻果酱的亮晶晶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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