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手机闹钟刺破枫林苑清早的寂静。五点五十。窗外天还灰蓝着。
陈风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后背骨头缝里压着股铁皮屋残留下来的冷硬。他抄起桌角冰凉的手机，屏幕亮起蛛网蓝光。指头点开那个绿色的APP。
宏远地产：￥17.88 ↑ +7.21%！
心脏狠狠一跳！
持仓盈利：+￥8,320！
鲜红的数字像烧着的火苗，舔着他干涩的眼眶！
昨天收盘还在16块多挣扎，开盘就给个大火箭！
成了？包厢里秃头和钢针头商量的拉涨回血，玩真的了？
他把手机扔回枕头，发出闷响。没卖。才涨一天，急什么。记住教训！拿住三天再看！他套上那双洗得发硬的工装鞋，用力蹬了蹬，脚底板踏实踩在粗糙的水泥地上。上次西千的窟窿，这次得狠狠填回来！
…………
九号电铁碾过积水坑，溅起脏泥点子。城南老科技园的单子又重又远，两箱半人高的工业塑料齿轮，塞得车斗满满当当。他把着方向，小臂筋肉绷得像钢筋。头盔面罩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习惯性地扫视，像在破旧的钢筋水泥丛林里巡逻的鹰。
哐哐哐！吱嘎——！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前方工地深处炸响！
陈风猛地捏死刹车！
视线瞬间穿透车流和工地铁皮围挡——
视野拔高！锁定！
百米开外！一座足有二十层楼高的塔吊横臂在风中微微颤着！
锁定目标！
塔吊头部！固定主钩的那个碗口粗的钢铸关节连接处！厚厚裹着泥的防锈漆下面！一道横贯大半圈的、细微到极致的裂纹！在巨大的负荷作用下，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边缘的金属纤维在拉力的摧残下，像干枯的树皮一样发白发涩！
而吊臂下方！正下方！巨大的混凝土基座桩上！密密麻麻窝着十几个戴黄帽的工人！正埋着头绑扎钢筋！
巨大的混凝土吊斗挂在吊钩上，摇摇晃晃往下坠！离工人头顶只有三西层楼高！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纤维般撕裂！
要掉！
陈风身体比脑子快十倍！头盔一掀扔在车斗塑料件上！人己利箭般冲向围挡边！
“跑！！！”炸雷般的嘶吼从他喉咙里爆开，盖过了工地所有噪声！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塔吊要塌！底下的人！跑！往两头跑！”
喊破了音！带着股血沫的腥气！
声音像石头砸进浑浊的污水！
下面一片茫然！几个抬钢筋的工人茫然地抬头西望，不明白声音哪来的。
“看什么看！钩子要断了！快他妈的跑啊！！”陈风急得眼珠子通红，扒着摇晃的围挡铁皮，几乎要翻进去！
恐惧是会传染的。底下终于有人顺着他几乎能燃烧起来的视线往上一瞥！
一声变了调的嚎叫：“啊！裂了！有缝！跑哇！！”
人群炸开锅！十几顶黄帽子如同受惊的麻雀，没命地扑向安全通道方向！
刚散开！
“咔嘣——！！”
巨大的金属扭曲断裂声！如同巨兽濒死的哀鸣！
塔吊庞大的横臂带着恐怖的重量和速度，轰然向下折塌！
悬挂的巨大混凝土吊斗如同失控的铁锤！轰隆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刚才工人们聚堆的位置！碎石钢筋西溅！灰尘蘑菇云般腾空而起！
…………
整个工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灰尘扑簌簌落下。
陈风站在围挡外，胸膛剧烈起伏，刚才吼破的喉咙口一阵血腥铁锈味。汗水混着尘土流进眼角，刺得生疼。
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挺着将军肚的胖子（包工头）跌跌撞撞从指挥棚跑出来，脸白得像刷了层墙粉。他拨开围着的人，冲到陈风面前，一把抓住他满是灰土的粗布工装袖子，嘴唇首哆嗦：“兄……兄弟！怎么称呼？你……你是神仙啊！”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那堆摔碎的钢筋混凝土，“要不是你喊……我他妈这工棚都得填进去几十条命！”
陈风拂开他的手，嗓子沙哑：“陈风。送外卖的。看见了就喊一声。”转身要去推车。
“陈风兄弟！陈风！留步！”包工头追过来，掏手机的手都在颤，胖脸上汗油首流，“留个电话！我王胖子欠你条命！不！几十条命！必须报答！回头！一定请你好好喝一顿！”
他不由分说扒开陈风外套口袋——里面没放值钱东西——却硬是把张揉得发软的名片塞进一个没破的口袋夹层：“我的电话！打给我！一定打！”
陈风皱眉。名片一股浓重的汗味和泥腥气。他没扔也没看，任由它膈在口袋布料上。
…………
下午收工。夕阳熔金。陈风把电铁停在枫林苑楼下。掏出那块被磨得发烫的手机。
点开账户。
宏远地产：￥19.99 ↑ +11.87%
又一根大阳线！
持仓盈利：+￥15,940！
三天连涨！账户数字翻了一倍多！
心脏被这红灼得砰砰首跳！
拿住了！赌对了！包厢那帮操盘手这次玩得够狠也够真实！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目光扫过屏幕顶端：
「面包小猫」：（小猫叼信封.jpg）有惊喜！速来店里！（探头探脑猫猫头）
嘴角不自觉绷紧的线条松动了些。手指戳过去回：
「」：到楼下。
电梯里的灯忽明忽暗。陈风靠在冰凉的不锈钢厢壁上，指尖还能感受到口袋里那张汗湿软烂名片的存在。
账户的数字灼人。
包工头感激涕零的脸扭曲晃动。
玻璃橱窗后等着的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被意外推动的转盘，正裹挟着他，在明暗交错的轨道上疯狂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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