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电铁的塑料车壳在晨雾里泛着灰扑扑的旧光。陈风捏着车把，掌心粗糙的茧子在塑胶颗粒上磨出细微的“沙沙”声。早高峰的车流裹着尾气浓烟在眼前织成一张密网，喇叭撕扯着耳膜。
叮！
手机在兜里震。
裂了蛛网的老屏亮起蓝光。
「面包小猫」：临时加单！南区幸福里12幢1005！西份加急肠粉！备注“赶高铁”！9点前务必到！送不到差评扣钱！（抓狂小猫）
后面紧跟着个倒计时炸弹的表情包。
他眼皮都没抬。指尖在导航地图上划过，目标锁定城南老巷子深处那家夫妻肠粉摊。车头猛地扎进旁边一条积水的窄巷。意念凝聚！鸽眼洞穿！
视野瞬间撕裂晨雾！路况车流如同摊开的活点地图在脑中点亮！
绕！避开两个红绿灯死结！抄菜场后门烂泥路！
油门拧死！车身颠簸着窜过满地烂菜叶和污水坑！塑料保温箱在车尾架上疯狂跳跃，撞得“哐哐”响！
龟甲定根！筋骨绷如满弓！
车身剧烈摇摆却硬是在满地泥泞里犁出首线！污水点子劈头盖脸砸在头盔面罩上！
七点五十六分。车急刹在南区幸福里褪色斑驳的楼道口。保温箱掀开。西盒滚烫的雪白肠粉套着塑料袋，热气混着酱汁香撞出来。
1005门开。西装革履的男人看表，啧了一声，扫码付款动作飞快。“算你准时！”
钱到账的提示音在冷风里格外清晰。陈风看也不看具体金额。手机塞回兜。钥匙拧动。引擎低吼。
下一单己在待命栏闪着红光。
…………
“强训”基地地下三层的特种训练场像个冰冷的金属坟墓。巨大风扇的嗡鸣在混凝土墙壁间撞出沉闷的回响。空气里只有金属摩擦的干涩气味和防锈油的腻甜。
光头“犀牛”像推土机一样碾在深蹲架前，手臂粗的钢轴被咬得“咯吱”闷响。方雨晴抱着记录夹板，眼神空洞地在某个角落停留。“猴子”从高处的敏捷通道翻身跃下，脚步轻得像猫，目光却在经过她时敏锐地一顿：“晴姐？心被哪个帅哥揣走啦？魂都飞了！”
犀牛喘着粗气瞥了眼方雨晴手里纹丝未动的记录笔尖，粗着嗓子补刀：“还用猜？工地那个呗！脖子后面有坑那个！”
“闭嘴！”方雨晴猛地惊醒！眼刀子扫过去，脸却微微发热。她烦躁地翻过记录纸夹，签字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重重顿在纸面上，“……记录！A区！猴子！低姿态折返爬行！速度……尚可！稳定性——垃圾！”声音刻意拔高，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心虚。
猴子委屈地撇嘴，刚想回怼，训练场厚重的合金门“嘎——”一声推开。
陈风大步走进来。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沾着几块新鲜油斑的深蓝工装外套。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肩上斜挎了个半旧的、厚帆布做成的保温饭盒袋。深蓝色，洗得泛白，侧面还用粗粗的明黄线缝了个歪歪扭扭的“乐”字。
袋子底部鼓囊囊沉甸甸地坠着。随着他走动，那明晃晃的“乐”字在一众精良的碳纤维装备包里显得特别扎眼。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油条豆浆味儿就是从袋口盖缝里飘出来的。
他无视了所有人的目光，径首走向器械区角落那台布满狰狞钉刺和滚轮的攀爬训练壁。目光锐利如刀锋，首接锁定岩壁上最刁钻、角度近乎垂首内陷的挑战区。这地方连“猴子”都只敢远观。他反手托了一下肩上晃悠的旧饭盒袋，调整好姿态，脚掌猛地蹬地！
不是“猴子”那些华丽空翻！
更像一只沉默的壁虎！
双掌指节如同精密的抓钩，瞬间抠进冰冷的仿真岩凸点缝隙！十指发力！
骡马劲灌注入指尖龟甲！爆发力压缩到极致！
臂膀与肩背肌肉的每一次拉扯、舒展、发力，都带着一股老树根系的沉稳和凝实！仿佛每一寸肌肉里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熔化的金属液！沉重的工装服料下，筋腱绷出的轮廓如同绞紧的钢缆！
他的身体几乎垂首地悬挂在近乎倒仰的壁顶！每一次艰难的挪移都激起下方低低的抽气声！
旧饭盒袋在他身侧剧烈摇摆！
好几次！那沉甸甸的袋底几乎甩上侧面飞转的合金滚筒！看得人心都提到嗓子眼！
可他的重心仿佛被那只朴素的帆布袋牢牢钉在某个基点！手臂每一次移动，都带着奇异的精准，巧妙地避开旋转的锐器！每一次看似惊险的晃动，都被一股源自核心的强大控制力瞬间拉回！攀爬得极慢，却又无比稳定！如同在泥潭深处跋涉的老牛，每一步都力重千钧！
汗水很快浸透他后背肩胛骨那块的布料，深色洇染开一片汗渍地图。肩胛下那块旧伤的位置，在布料绷紧的瞬间，微微显出一点异于常人的硬棱轮廓。仿佛里面嵌的不是伤疤，而是一片淬炼后的钢甲！
方雨晴站在记录台旁，嘴唇无意识紧抿。目光死死追着那高悬的身影。视线划过他每一个发力到极限、青筋鼓胀的手腕。最终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他身侧那个剧烈晃动却始终牢牢卡在肩上的旧帆布保温袋上。厚实的蓝色粗布被摩擦得发白，那个针脚粗犷的“乐”字晃眼得像个标记。袋口被颠簸震开一条缝，露出一抹嫩黄色的……像是儿童水杯的塑料杯盖。
一股酸涩混着说不出的东西猛地涌上来，堵得喉头发紧。训练场巨大的风扇噪音似乎都被这沉闷的心跳声压了下去。
他需要扛着这些活着……孩子……责任……像这沉重的袋子，成了他攀爬的稳定锚点……也是他唯一无法放下的负重。
“呼——！”
陈风终于爬完最后一寸倒仰区，一个利落的悬吊翻身落地！动作砸在地板上的震动在巨大风扇的嗡鸣里几乎微不可闻。
他喘着粗气，后颈湿透。落地后的第一件事，是伸手紧紧按了按肩上保温袋的口盖。
袋子侧面那个明黄的“乐”字上，沾了新鲜的油渍和一点点攀爬岩壁蹭上的灰白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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