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安保中心地下负二层的旧靶场冷得像冰窖。灯泡坏了大半，只有几束冷光打在锈迹斑斑的钢靶子上。陈风把旧工装外套甩在积灰的弹药箱上，露出精壮的脊背。
左肩胛骨底下，那片深埋弹片的位置又麻又痛，像有根钢针在肉里慢慢搅。他咬紧后槽牙，闭眼盘膝坐地。
龟甲！凝聚！
丹田深处一股稀粥似的热流慢吞吞往上顶。
嗡——
暖意终于爬到肩窝。
可那弹片像焊死在骨头缝里，纹丝不动！热流撞上去就散开。他猛地吸了口气，额角汗珠子滚进眼角，杀得生疼。
还不够！ 心里那点焦躁火烧火燎。
…………
“砰！砰！砰！”
强训基地室内靶场震得人耳膜嗡鸣。空气里硝烟混着汗酸味。
方雨晴戴着专用耳罩，瞄准镜后眼睛死盯靶心。脸色难看，像有人欠她八百万。一连串子弹打完，靶纸中心愣是没几个眼儿。
“操！”她狠狠摘了耳罩，甩在射击台上。旁边搁着的半瓶冰红茶被她胳膊带倒，“哗啦”泼了一地褐黄色糖水。
李大壮刚打完一组，赶紧撂下枪。这位是训练队里的老人，剃个板寸，壮得像门板，人有点憨。他小跑着凑过来，捡起滚过来的空弹壳，大嗓门盖过回音：“晴姐，渴了？我……我那儿有温牛奶！早上鲜打的！装保温杯里了！”他手忙脚乱地去翻身后那个磨得发白的迷彩背包，掏出一个印着小花猫的粉色塑料保温杯——和他这糙汉形象反差巨大。
方雨晴眼皮都没抬，咔哒一声新弹匣拍进枪槽，声音冷飕飕的：“滚远点！”
李大壮像是没听见那刺，捏着保温杯的手停在半空，黝黑的脸有点红：“啊……你心情不好？那……那喝点甜的热乎热乎……”他往前递了递，保温杯盖缝里透出点奶香。
“李大壮！”方雨晴猛地扭头，眼底血丝迸出来，“你属狗皮膏药的？！”声音尖得像要劈开空气，引得旁边几个队员都侧目。“没看我烦着吗？再多嘴就滚去器材库搬轮胎！”她“哐当”将刚装好的手枪拍在台面！
保温杯“当啷”一声掉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杯盖磕飞了老远，温热的牛奶汩汩淌出来，很快洇开一小片粘腻发白的污渍，沾了灰。
李大壮僵在原地，张着嘴，像个卡壳的机器。方雨晴没再看他，利落戴上耳罩，端起枪，食指狠狠压下扳机！疯狂的弹雨倾泻而出，瞬间把五十米外的靶纸撕裂成一团破烂！
…………
夏语小榭新店的霓虹刚亮起暖光。空气里漂浮着新鲜奶油的甜腻和咖啡豆烘烤后的焦香。操作间锃亮的不锈钢冷柜像镜子，映着夏冰灵低头给蛋糕修边的侧影。
手机“叮”一声。秦浩的微信头像（一张埃菲尔铁塔夜景）跳出来。
「秦浩」：（米其林三星餐厅定位）几位法国合作方点名要尝尝本帮熏鱼。晚上有空？顺路接你。
背景时间显示五点半。
夏冰灵用抹刀刮干净裱花嘴最后一滴淡紫色香芋奶油。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刀面上顿了一下。她点开陈风的头像——灰暗的山峰剪影。最后一条信息停留在昨晚：
「冰灵」：乐乐爸，定制裱花新方案，看眼图？
下面附了一张色彩跳脱的手绘草图，角落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手机屏幕倒映着冷柜里一排排精致点心的模糊光影。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最终什么都没回复。她点向秦浩的头像：
「冰灵」：地址发我。不用接。
指尖微蜷，铂金戒指冰冷的边缘硌着指节。
…………
深夜。老靶场冷得像冰窟窿。陈风后背全是汗，皮肤表层却发冷。他盯着墙上自己肩后的影子——那弹片位置微微鼓起一小块阴影，像恶魔的犄角。那股稀粥似的热流死活冲不开它。
水熊虫？
脑子里突然闪过强训馆科普墙上的画——那丑兮兮的小怪物，干成渣了泡点水居然还能活？细胞修复？他心一横！
意念翻江倒海！龟甲沉潜！筋骨催发！
那股暖流猛地被他意念强压着！强行扭成一种极细极韧的螺旋劲！疯狂搅动着撞向那块顽固铁疙瘩！
嗡！！！
左肩深处如同火药炸膛！一股爆裂的撕裂痛瞬间炸穿全身！
“呃啊——！”他猛弓下腰！眼前黑了一片！牙槽被自己咬得发酸！
低头狠喘。后背肩胛那块骨头硬点下方！皮肤表面竟然诡异地浮起一片极其细密、复杂如微雕般的透明纹路！瞬间又消隐无踪！
肩膀深处那阵剧痛缓下来。伤处麻了，但明显感觉……松了点！
成了？他伸手往后使劲够，指尖却摸不着。得找个工具！或者找个人……
他猛地抓起外套套上，湿冷的布料贴着他渗冷汗的背脊。旧靶场铁门被他粗暴拉开，“咣当”撞在墙上，震落一阵陈年老灰。脚步冲出地下通道，冷风呼地灌了他一脖子！
路灯昏黄。深夜的街冷清得能听见自己鞋底摩擦路面的沙沙声。老糖厂“夏语小榭”那块巨大的暖色招牌在远处亮得像个灯塔。
…………
新店后门巷子幽深。刚熄火的路虎揽胜停在阴影里。暖白的车灯给冰冷的青石板打上一层柔光。
副驾驶门推开。夏冰灵弯腰下车，米白围巾裹着半张脸：“麻烦秦总监特意绕路。甜品研发会我整理好发你助理。”
秦浩降下车窗，露出半张脸映着仪表盘的蓝光，笑容得体：“不麻烦。法国人那份工艺参数……”话没说完，他目光越过她肩头，倏地一凝！
对面巷口暗处。
一个高大的身影裹着深灰旧外套立在那儿，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又长又孤零。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身形轮廓太扎眼——绷紧的肩膀线条，习惯性微倾的站姿……
秦浩嘴角那点弧度瞬间加深，带了点玩味：“……熟人？”
夏冰灵猛地回头。
巷口空空荡荡。地上半截熄灭的烟头还带着红点，微弱地闪着，像一只无声冷笑的眼睛。
风吹过冰冷的青石板缝，卷起一点雪沫似的灰尘。远处夏语小榭暖黄的灯光从窗格漏出来一点点，把飘散的灰尘染出几点微弱的金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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