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旧靶场的铁腥气洗了三遍澡都盖不掉。陈风套上新买的黑T恤，左肩胛骨那块火烧的酸胀神奇地消了大半。他对着洗手间起雾的镜子弓了下背，肩后肌肉绷紧又松开——没了！骨头缝里那根扎了他小半辈子的钢刺，硬是被那丑虫子的意念疗法给逼出来了！
他抓过椅背上那件浆洗得发硬的旧工装（胸口还别着安保顾问的合金小徽章），囫囵往身上一套。乐宝坐在地毯上拼积木，小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眼睛却亮晶晶：“爹！吃‘夏夏’小兔子糕！”孩子咬着手指头。自打尝过一次隔壁小孩炫耀的夏语小榭赠品奶油卷，这俩字就成了仙丹妙药。
陈风喉结滚了滚。新买的华为手机在兜里像个滚烫的炭。他盯着儿子捏着的那块积木兔子耳朵。
“……行。”一个字挤出来，干涩得劈了叉。
…………
午后阳光晒得甜品店玻璃暖手。空气里甜得发腻。陈风推开门，风铃“叮铃”一响，他脖子根条件反射地梗住了。柜台后的小店员刚扬起笑脸——
“乐乐爸？”清凌的声音从斜角操作区飘过来。
夏冰灵戴着一次性口罩，只露着眼睛，手里托着个刚裱好的蓝莓挞。深紫色的莓果挤在雪白奶油尖顶上，晶莹的糖浆欲滴未滴。口罩上沿那双清凌的眼睛弯了弯：“给小乐买的？”
陈风只觉得右肩胛骨那片刚被意念“清洗”过的位置麻了一下，像是残留的幻痛。“嗯。”声音像在水泥地上拖过。
“兔子包刚出炉，我拿盒子装。”夏冰灵动作利落地把蓝莓挞放上冷藏展示柜，转身开冰柜门。寒气涌出来，雾蒙蒙贴在她额头细软的茸毛上。“昨晚……好像看见你站在店后巷口？”她突然问，声音隔着口罩有点模糊，手头动作却一点没停，“……眼花了吧？”冰柜玻璃门映着她低垂的半张脸影子和陈风僵硬站立的侧影。
陈风后颈的汗毛瞬间炸了！一股强电流顺着脊骨猛窜！他右手下意识往裤兜里攥——
手机没摸着！
指尖却精准地捏到了口袋里一个冰凉坚硬的小玩意儿——是昨晚靶场铁门被他扯脱的旧门轴栓帽！边缘还沾着铁锈渣。
他猛地握紧！冰冷的金属棱角瞬间硌痛了指骨！也把差点冲口而出的否认硬生生噎回喉咙里！
“……路过。”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粗粝得像砂纸磨过喉管，每个字都裹着铁屑，“买烟。”
“哦。”夏冰灵应了声，尾音轻飘飘落下。她把装着兔子包和黄桃小蛋糕的硬纸盒推到柜台。细长的睫毛像小钩子，垂着。“微信新出的拼图活动，看眼？”指尖轻点了点柜台贴着的活动海报，上面印着几只胖乎乎的Q版蛋糕精灵。“拍三款上传…一等奖带乐宝去新开的恐龙乐园门票。”
陈风左手掏钱包的动作卡顿。裂开的皮夹夹层里，那张被乐宝用蜡笔画花的新手机卡还露着半截银边。他喉结重重动了一下。旧靶场被锈蚀铁帽硌疼的指腹还在发麻。他右手伸进裤兜，缓慢地摸那部光滑的新手机屏幕……
店门风铃猛地哗啦急响！
方雨晴风一样旋进来，浅咖风衣腰带飘起！她没看柜台，声音拔得又高又亮：“冰灵！秦总监约的日料局时间快到了！车在门口了！”她几步越过陈风身侧，带起一阵昂贵的香水味，首扑操作区！“快快！这身太素！换件红的去！镇得住那帮东洋老头儿！”她一把揪住夏冰灵手腕就往后面更衣间通道拽！动作大得把夏冰灵刚剪开的丝带蝴蝶结都扯散了半截！
夏冰灵被她扯得踉跄半步。指尖无意识擦过旁边架子上刚摆上的迷你苹果挞，脆皮屑簌簌落下。“雨晴！等下！”她抽回手腕，匆忙间只来得及将刚备好的另一袋独立包装的蓝莓酥塞进陈风的兔子包盒子角落。“……新品…乐乐尝尝！”
她几乎是被方雨晴连拽带推，掀开了通往更衣室的厚布帘。帘子啪嗒一声合拢。
陈风攥紧冰凉的手机边框。掌心门轴帽烙下的凹痕隐隐发烫。柜台后的小店员低着头抹桌子，空气里只剩劣质香水和甜腻奶油搅和在一处的复杂气味。他掏出几张旧钞票拍在柜面，抓起纸盒就走。
…………
灯光暖黄。乐宝撅着屁股趴在茶几边，小胖手首掏盒子底那枚圆鼓鼓的兔子包！嘴角沾了一圈奶油沫。
陈风靠沙发上看孩子啃。目光扫过茶几另一角——昨天练习水熊虫意念削皮剩下的半拉水晶梨核还躺着，果肉切口光洁得像被玻璃刀划开。他无意识地拿起刀，左手利落地切下片梨肉，雪白水灵的。
就在这时。掉在沙发缝里的新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亮着方雨晴刚发的朋友圈：东瀛夜宴启程！（照片：夏语小榭门口）
配图。
新店暖光灯下。秦浩一手刚拉开黑色宾利的后车门。方雨晴紧紧挨着夏冰灵的肩背，笑靥如花地对着镜头比V。夏冰灵微侧着脸看向车内，米白丝巾半掩着唇，眼底那点未散尽的、被强力拖拽后的仓促慌乱，在暖光下清晰无比！
陈风握刀的左手猛地一滑！
唰！
寒光掠过！
雪亮的刀锋没切中梨肉！却狠狠划过他刚抬起打算换台的右手小指外侧！
皮肉瞬间割开一道细长的口子！血珠迅速渗出！凝在微颤的指尖！和乐宝嘴角那片奶油形成刺目的红白对比！
他手指猛地攥紧！鲜血染了刀柄！旧工装外套袖口瞬间洇开一朵深红！茶几上那半块光滑的梨核无声地滚落，磕在乐宝掉落的兔子耳朵奶油尖上，沾满了黏腻的奶白和刺眼的鲜红。地板上，手机屏幕里那抹暖光下微乱的丝巾一角，倒映着窗外沉入夜色的霓虹，像一个凝固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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