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盒蜜饯是冬夏的杏脯?"香暗荼捻起一枚琥珀色果脯,指尖在盒盖上刻着的三鱼纹上顿了顿。藏海望着她案头摆着的皮影,其中一个武将造型的影偶腰间,挂着与自己母亲同款的双鱼玉佩。窗外春雨敲着芭蕉,他听见自己心跳混着更夫梆子声,像极了十年前冬夜火场里的钟鸣。
"流言像屋檐下的青苔,"藏海推开窗,雨丝飘在他鬓边的靛青布带上,"看似淡了,根须却扎在墙缝里。"香暗荼突然将杏脯摔在桌上,蜜饯滚到他脚边,沾了泥的果脯上还留着她齿印:"你父亲当年弹劾庄芦隐时,可曾想过流言的根须?"
雨声突然变大,藏海看见香暗荼腕间红绳上系着的银哨——那是儿时他送给冬夏郡主的信物。"平津侯书房的密道里,"他故意拨弄着桌上的皮影,武将影偶的刀尖正好指向东方,"刻着你祖父的兵法批注。"香暗荼捏着皮影的手猛地收紧,竹骨发出吱呀声:"所以你就用青铜匣做饵,引庄芦隐去刘咸墓?"
"我背上的伤,"藏海突然解开衣襟,鞭痕在烛火下泛着淡红,"是当年被庄芦隐的暗卫所伤。"香暗荼的银簪掉在地上,簪头荼蘼花沾了烛泪,像极了他母亲临终前染血的绢帕。当她的指尖触到最长那道疤痕时,藏海听见自己儿时的声音在回响:"郡主别怕,我背你过金水桥。"
"八公子在偏厅等您。"丫鬟的通报声惊飞了梁上燕子。藏海拾起地上的银簪,簪杆内侧刻着极小的"夏"字。香暗荼接过簪子时,袖口露出的红绳与他腕上那根缠在一起,突然笑道:"庄之行那蠢货,还在浴池里数钱呢。"
庄之行泡在浴桶里的脚突然踢翻铜盆,水声混着门外小厮的嗤笑:"嫡子就是不一样,连泡澡都用南海珍珠搓背。"藏海隔着屏风递过一叠账簿,宣纸边缘还留着霉斑:"大夫人每月从账上支走的'猪食钱',够买三个庄子。"
热水溅到账簿上时,庄之行看见"猪"字旁边画着个戴官帽的猪头。藏海蹲下身,指尖划过账簿里夹着的当票:"上月您当掉的玉扳指,现在在庄之甫的新妾手上。"浴桶里的水突然翻涌,庄之行掐住他脖颈按进水里,藏海却在窒息前看清他腕间胎记——那是儿时绑架自己的恶童才有的月牙形印记。
"你叫稚奴对不对?"庄之行松开手时,藏海咳着水摸到对方腰间玉佩,鱼眼处缺了个角。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庄之行后颈的朱砂痣,与当年纵火的蒙面人一模一样。当账簿里掉出的半片玉佩撞上他怀中的另半片时,藏海听见自己母亲的声音在雨里碎成齑粉:"记住这鱼纹,它能救你..."
"这药酒是波斯进贡的。"庄之行将整坛酒灌进他嘴里,藏海尝到酒里混着的曼陀罗香。当鞭伤在药性下泛起红光时,他看见庄之行从袖中抽出匕首,刃口映着自己模糊的脸:"那年你母亲把我送回家时,我就看见这疤了。"匕首突然停在他心口,庄之行的指尖在他锁骨处的旧疤上颤抖,"可你明明...明明被大火烧了..."
藏海咬碎口中暗藏的药丸,混着血水滑进喉咙。他望着庄之行腰间玉佩的缺角,突然笑出声:"你父亲杀我全家那晚,戴的也是这玉佩吧?"匕首掉在地上的瞬间,庄之行抱住头蜷缩在浴桶边,水花溅到他脚踝的烫伤上——那是当年从火场逃跑时留下的。
"我母亲临死前说,"藏海捡起匕首,刃口映出自己后颈的月牙胎记,"放火的人脚踝有疤。"庄之行突然抓住他手腕,指甲嵌进他鞭伤里:"是你父亲先弹劾我爹通敌!是你母亲把我绑在蒯府柴房的!"雨声突然盖过一切,藏海听见自己儿时的哭喊混着庄之行的呜咽,在浴室穹顶下撞出回音。
"这是你母亲的遗物。"藏海将青铜匣放在墓碑前时,庄之行正在烧纸钱。火光映着"庄夫人之墓"的碑文,落款处的"芦隐"二字被指甲抠得模糊。当匣盖弹开露出半枚铜钱时,庄之行突然抓住他手腕,铜钱背面的双鱼纹与他玉佩缺角严丝合缝:"我爹说,这铜钱能换三鱼令..."
"你父亲杀我父母时,"藏海摸出母亲的绢帕,血字在火光中显形,"用的就是这铜钱敲碎了我爹的头骨。"庄之行抢过绢帕时,帕子上的三鱼纹突然渗出红油,在墓碑上拓出完整的兵符图案。远处传来马蹄声,藏海看见香暗荼的马车停在松林边,车帘缝隙里闪过八公子的笑脸。
"原来你就是冬夏郡主。"庄之行指着香暗荼腕间红绳,银哨在夜风里轻响。香暗荼跳下马车时,裙摆扫过墓碑前的青铜匣,匣底突然弹出块玄铁印:"十年前我被庄芦隐挟持时,看见他用这印盖在密信上。"藏海将玄铁印按在铜钱缺角处,三者嵌合的刹那,墓碑突然裂开,露出暗格里的虎符。
"虎符需要三鱼令催动。"八公子从袖中取出玉佩,鱼眼处嵌着的红宝石正是藏海父亲的镇纸。当三枚信物聚齐时,虎符突然发出嗡鸣,藏海听见母亲的声音从符纹里传来:"第三人...是曹静贤..."话音未落,松林里突然射出毒箭,正中八公子后心。
"八公子!"香暗荼接住他倒下的身体,指尖触到箭杆上的"静"字。藏海望着虎符上新增的血纹,突然明白父亲为何说"宝在匣中"——真正的宝,是让三人自相残杀的诡计。庄之行捡起八公子遗落的玉佩,鱼眼红宝石滚落在藏海脚边,映出远处官道上曹静贤的车驾。
"原来你早就知道。"藏海看着香暗荼从八公子袖中抽出密信,信上用朱砂画着三尾交缠的鱼。她将信塞进青铜匣时,藏海闻到信纸上熟悉的龙涎香——那是平津侯常用的熏香。雨又下起来,庄之行突然抱住头狂笑,雨水混着他嘴角的血,滴在虎符的兵纹上:"我娘就是被曹静贤害死的..."
"虎符给我。"平津侯的声音从松林深处传来,他身后站着管家和曹静贤。藏海望着三人腰间的鱼形信物,突然将虎符砸向墓碑:"你们当年分赃时,是不是也像这样争来抢去?"符碎的瞬间,青铜匣里的玄铁印突然飞入香暗荼手中,印文在雨中显形——那是先帝亲书的"除奸"二字。
"原来先帝早就知道。"曹静贤的拂尘扫过藏海脸颊,银丝缠住他腕上红绳,"你父亲不过是枚棋子。"藏海看着平津侯和曹静贤同时拔剑,剑锋却指向庄之行,突然想起母亲血书最后一句:"第三人...是庄夫人的弟弟。"庄之行中剑倒下时,手中玉佩掉在藏海脚边,鱼眼红宝石里映出他自己的脸——原来当年被绑架的,根本不是庄之行。
"现在该算总账了。"香暗荼将玄铁印按在藏海掌心,印纹与他掌心血痣重合。平津侯的剑刺来时,藏海听见母亲的笑声从虎符碎片里传来,他突然转身将印按在香暗荼眉心,三鱼纹瞬间蔓延至她全身:"冬夏郡主,这才是三鱼令的真正用法。"
雨停时,藏海站在父母墓前,手中握着香暗荼留下的银哨。远处传来宫墙报时的钟声,他吹起哨子,竟听见儿时母亲摇拨浪鼓的声音。庄之行的墓碑旁多了块新碑,上面刻着"蒯氏稚奴之墓",碑底嵌着半枚铜钱,鱼眼处空着,像在等谁来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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