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松针刮过林药川的后颈时，他己经能看清山门外那道黑影的轮廓。
白晓棠怀里的灵兽袋突然剧烈震动，火狐的尖爪刺破粗布探出半张脸，琥珀色眼珠映着将坠的夕阳，发出低哑的呜咽。
她手指下意识按在袋口，转头看向林药川："火狐的预警比之前更凶——"
话音未落，演武场方向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己经被山风送进耳中。
林药川却没有停步，玄铁破妄针在掌心微微发烫，这是他感知到阴煞之气的征兆。
当那具尸体彻底暴露在暮色里时，郑怀疑者的刀先出鞘了。
刀身擦过刀鞘的轻响惊飞几只寒鸦，尸体的破衣被气流掀起，露出腰间半枚残玉——正是柳家死士特有的身份标记。
"楚护卫？"郑怀疑者的刀尖微微发颤，"可...他的脸..."
尸体的面部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灵气灼烧过，五官扭曲成模糊的血肉团，唯有后颈一道新月形疤痕还能勉强辨认。
林药川蹲下身，指腹轻轻划过那道疤痕——半年前截他玄冰草时，楚护卫为挡他的淬毒银针，后颈正好被余势划伤。
"是他。"林药川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玄铁，"但死了至少三日。"他指尖沾起尸体伤口处凝结的黑血，凑到鼻端轻嗅，"腐尸散的味道。
柳家常用这东西拖延尸体腐烂速度，制造'刚死'的假象。"
白晓棠的火狐突然发出尖啸，猛地窜上她肩头，蓬松的尾巴炸成毛球。
她顺着火狐的视线望向营地方向，瞳孔骤缩："营地有动静！"
话音未落，巡逻弟子的喊杀声己经穿透山雾："抓住他！
彭挑拨者跑了——！"
林药川霍然站起，风掀起他的药囊，里面的灵草叶沙沙作响。
他望着营地腾起的几缕黑烟，嘴角扯出冷笑："调虎离山，好算计。"
"那我们现在？"郑怀疑者握紧刀柄，目光在尸体和营地间来回打转。
"白晓棠。"林药川扯下腰间的药囊抛给她，"带郑兄弟回营地，让汪老守住粮仓和丹房。"他指尖快速结了个法印，一道淡青色光纹从掌心飘出，没入脚下泥土，"我去追彭挑拨者。"
"你怎么追？"白晓棠接住药囊的手一顿，"他早跑没影了——"
"他跑不了。"林药川拍了拍自己的衣襟，那里绣着若隐若现的灵纹，"三日前他碰我炼的'固元丹'时，我在他袖口缝了灵纹追踪符。"他的拇指着玄铁破妄针，"柳逸尘以为用楚护卫的尸体引我离开，就能让彭挑拨者带着密信逃出去...可惜他不知道，我要的从来不是截信。"
白晓棠突然笑了，指尖挠了挠火狐的下巴："所以你故意在演武场说那些话，就是要让彭挑拨者以为自己被信任？"
林药川没答话，转身冲进暮色里。
他的身影在松林间穿梭如鬼魅，腰间的银针袋随着动作轻响，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追踪符指引的方位上。
三刻钟后，他在北坡的乱石林里截住了彭挑拨者。
那男人跑得浑身是汗，腰间的血玉挂坠撞在石头上，碎了一角。
他见林药川出现，先是一愣，随即疯了般往林子里钻，却被一道灵力屏障结结实实撞回来，摔在地上首咳血。
"你...你不可能找到我！"彭挑拨者撑着石头爬起来，眼睛红得像充血的鱼，"柳公子说只要我把密信送出去，就封我做外门执事！
他会派人救我的——"
"他不会来了。"林药川站在五步外，玄铁破妄针在指间转了个花，"你以为柳逸尘让你当间谍是看重你？
他不过是需要一个能被我'抓住'的弃子。"
"你胡说！"彭挑拨者突然扑过来，指甲里弹出淬毒的细刃，"柳公子说过...啊！"
他的手腕被一道银针精准钉在石头上，痛呼声惊飞了林梢的夜枭。
阴影里，一道黑色身影如狸猫般跃下，腰间悬着和楚护卫同款的残玉。
"果然还有后手。"林药川瞥了眼那刺客，又看向彭挑拨者，"柳逸尘让你引我到这里，再让这刺客杀你灭口，把脏水泼到我头上。
这样他既能除掉暴露的棋子，又能坐实我'残害同伴'的罪名。"
彭挑拨者的瞳孔剧烈收缩，钉在石上的手开始发抖："你...你早就知道？"
"从你总在深夜摸那血玉挂坠时就知道了。"林药川弯腰拾起彭挑拨者掉落的密信，信纸上的墨迹还未干透，"柳家的血玉能传递灵气波动，你每次'无意'碰到它，都是在给柳逸尘报信。"他抬头看向那刺客，"不过你主子大概没想到，我在血玉里下了'引灵散'——"他弹了弹手指，刺客腰间的残玉突然爆出刺目红光，"现在整个北坡的修士都能感知到这里的灵气波动，包括你柳家的暗桩。"
刺客的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要逃。
林药川却没追，只是望着彭挑拨者缓缓道："你说错了，不是他救你，是你救他。
柳逸尘需要你活着，证明他'被迫'反击；更需要你死，证明我'丧心病狂'。"
彭挑拨者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原来我从一开始...就是块破抹布..."他的目光落在林药川身后的密林深处，那里有几缕若有若无的灵气波动闪过，"柳...柳公子..."
林药川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暮色中的密林像一头蛰伏的野兽，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沉水香——那是柳家修士常用的熏香。
他摸出另一枚银针，在指尖转了转："柳逸尘，你的棋子，也该换一换了。"
深夜的营地笼罩在火把的红光里。
林药川押着彭挑拨者穿过演武场时，汪调解者迎上来，额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粮仓和丹房都守住了，那家伙跑的时候在厨房放了把火，不过被铁柱带人扑灭了。"
"辛苦老汪。"林药川拍了拍他的肩，目光扫过演武场角落那间紧闭的石屋——那是从前关押犯事弟子的地牢，如今门闩上缠着他新画的镇灵符。
彭挑拨者突然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含混的嘶吼："你要带我去哪？！
我都说了柳公子会——"
"带你去个能说真话的地方。"林药川将他推进石屋，反手锁上门。
月光透过石窗照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翻涌的暗芒，"有些秘密，只有活人才守得住。"
石屋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夜风里飘来的沉水香，在寂静的夜里散成一团解不开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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