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冰河照卿颜》
序幕:烬夜幽弦
1931年初冬,黄浦江的浪涛裹着碎冰拍打着外滩石堤,将十里洋场的霓虹揉碎成血色光斑。
林若蘅赤足踩在百乐门后厨的青石板上,戏服水袖浸着陈班主的血,在寒风中凝成暗红冰晶。她攥着染血的戏服领口,珍珠纽扣硌得掌心生疼,恍惚间又回到七年前北平火车站那场大火——母亲将她塞进陌生人怀中时,旗袍盘扣也是这样扎进皮肉。
"快跑!"陈福生的嘶吼穿透硝烟,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将戏服塞进她怀里,"去南京.…..找江华楼.….."话音未落,子弹洞穿他佝偻的脊背,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脖颈淌进衣领。
林若蘅踉跄着扶住墙,看见老人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火光,与记忆中母亲倒在血泊里的模样重叠。
弄堂深处传来军靴踏碎薄冰的脆响。林若蘅屏住呼吸,将戏服内衬撕开,泛黄的地图边缘火漆印烫得指尖发麻。忽然间,她被一股力道猛地拽进阴影,后背撞上潮湿的砖墙。男人温热的呼吸掠过耳畔,带着雪松混着硝烟的气息:"别动。"
月光透过瓦缝洒在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军装上的虎头铜扣泛着冷光。林若蘅瞳孔骤缩——这纹路与父亲书房暗格里的军徽如出一辙。"谢明远。"男人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右眼角泪痣在暗影中忽明忽暗,"北边谢家军三公子。"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中的地图,"陈班主没告诉你,这份情报会要人命?"
枪声在巷口炸响的刹那,谢明远将她护在身下。砖石纷飞间,林若蘅看见他后颈渗出的血珠,像极了儿时哥哥为她捉萤火虫时,被树枝划破的伤口。"明日辰时,中山码头。"谢明远扯下染血的白围巾缠住她颤抖的手腕,"带着东西来,我送你去南京。"
三年后,南京江华楼。
水晶吊灯将林若蘅的影子投在雕花立柱上,她抱着琵琶的手指微微发颤。台下宾客推杯换盏,唯有角落卡座里的男人始终凝视着她——墨色西装衬得眉眼愈发冷峻,腕间金表折射的冷光,与当年巷子里的军徽铜扣如出一辙。
"林小姐好曲儿。"甜腻的女声打断思绪。穿貂皮大衣的女人踩着珍珠高跟鞋逼近,樱花刺青从袖口若隐若现,"听说陈班主临终前,把最宝贝的东西留给你了?"
林若蘅拨弦的指尖骤然收紧,琵琶声裂如碎玉。戏服夹层里的地图此刻正贴着心口发烫,陈班主咽气前的低语在耳畔回响:"针脚...真正的情报在针脚里..."她浅笑道:"夫人说笑了,我不过是卖唱求生的。"
"卖唱?"女人的枪口抵住她后腰,胭脂香气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戏服里的火漆印,怎么解释?"
千钧一发之际,谢明远的黑伞横在两人之间。伞骨撑开的瞬间,林若蘅看见伞面内侧绣着的虎头暗纹。"松本小姐,"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是不是太不把谢家军放在眼里?"
女人脸色骤变,却仍笑着后退:"原来是谢三少。"她意味深长地瞥向林若蘅,"林小姐,我们后会有期。"
待日本人走远,谢明远递来一杯威士忌,杯壁凝着的水珠洇湿他虎口的旧疤。"三年不见,你的谎越说越漂亮了。"他指尖划过她鬓边的白玉兰簪子,"可这簪子,明明是七年前姚家小姐的陪嫁。"
林若蘅浑身僵住。戏服下摆扫过脚踝,翡翠镯子与地面相碰发出清响——那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掌心的遗物,内侧刻着的"蘅"字己被得发亮。"你究竟知道多少?"
谢明远掏出怀表,表盘背面的照片里,五岁的林若蘅牵着穿长衫的少年,背景是谢家军军旗。"当年你父亲与我父亲歃血为盟,"他的拇指抚过照片上少年的眉眼,"你哥哥姚粟琦,现在叫谢明远。"
林若蘅后退半步,撞翻身后的檀木屏风。记忆如潮水漫过心口:七年前火车站,哥哥将她塞进陈福生怀里,自己转身引开追兵时,白围巾掠过她脸颊的触感;母亲倒在血泊中,仍死死攥着她的手说"活下去";还有陈班主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在她掌心写下的"粟"字。
"为什么现在才说?"她的声音破碎如琴弦。
谢明远扯开衣领,锁骨处狰狞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青白:"这道伤,是七年前为护你留下的。"他握住她冰凉的手,体温透过翡翠镯子传递过来,"小蘅,我找了你整整三千零九十五天。"
警报声骤然撕裂夜空。谢明远脸色骤变,将她推进暗道:"快走!地图是假的,真正的情报在..."话未说完,子弹擦着他耳畔飞过。林若蘅看着他转身迎向敌人,黑色大衣在火光中猎猎作响,恍惚又看见七年前那个雪夜,哥哥也是这样义无反顾地奔向危险。
她跌跌撞撞跑向码头,怀中戏服针脚绽开,露出陈班主用金线绣在夹层里的密信。江风卷起她的长发,远处货轮的汽笛呜咽着刺破夜色。林若蘅回头望去,江华楼己化作冲天火海,谢明远的身影在火光中时隐时现,右眼角的泪痣像永不熄灭的星火。
雪粒子砸在江面,转瞬消融。林若蘅抱紧怀中的秘密,终于明白这场跨越时空的重逢,不过是铁马冰河时代的序章。而她与他的故事,注定要在血色黎明中,写下最惊心动魄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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