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早己空空如也,吐出的只有酸涩的胆汁和大量浑浊的泥水。但在这些秽物之中,赫然混杂着一些灰白色的、如同粉末般的粘稠絮状物!它们在浑浊的呕吐物中显得格外刺眼,散发着一种与那空骨灰坛底残留的细尘、与记忆中那碗“神仙粉”一模一样的、令人灵魂颤栗的冰冷死气!
弑亲!
她真的在无知无觉的童年,吞下了自己母亲的骨灰!
这个认知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物理伤害都更致命!它彻底摧毁了苏皖作为“人”的根基,碾碎了她最后一丝理智和尊严。她跪趴在冰冷的泥水里,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呕吐着,眼泪、鼻涕、胆汁、泥水混合着那些象征罪孽的灰白粉末,糊满了她的脸和身下的泥地。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言喻的污秽感和自我厌弃,将她彻底淹没。她恨不得将自己这具肮脏的躯壳也一同呕吐出来,彻底毁灭!
“嗬嗬…嗬…” 黑袍身影看着苏皖在泥泞中痛苦挣扎、呕吐秽物的模样,发出更加愉悦的怪笑。它腐烂的手指指向地上那滩混杂着灰白粉末的呕吐物,嘶哑道:“喏…骨灰…引子…不就在…这儿吗?写…写啊…用你…亲妈的…骨灰…混着你的…血…写啊!哈哈哈!”
写?
用这呕吐物?
用这混杂着母亲骨灰和自己污秽的秽物,书写那所谓的往生禁术?
极致的痛苦、绝望、屈辱和一种被命运玩弄到极致的疯狂,在苏皖濒临崩溃的意识中激烈地冲撞、搅拌!苏晓燃烧的身影、母亲模糊的面容、父亲狰狞的嘴脸、司徒鸿冰冷的算计、梅姨化作的血字诅咒…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倾盆暴雨和冰冷的呕吐秽物中,被碾碎、混合,最终淬炼出一种超越恐惧、超越绝望的、纯粹的、歇斯底里的毁灭意志!
救妹妹!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用什么方式!
哪怕是用这世间最污秽的东西!
“啊啊啊——!!!”
苏皖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呕吐、哭泣和极致疯狂的嘶吼!她的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深处燃烧着两簇近乎妖异的火焰,那是理智彻底焚毁后剩下的、最原始的本能——不惜一切!
她不再呕吐,也感觉不到寒冷和疼痛。她伸出沾满泥污和呕吐秽物的、指甲翻裂、鲜血淋漓的右手,狠狠地、粗暴地插进了面前那滩混杂着灰白骨灰粉末的冰冷泥泞呕吐物中!
粘稠、冰冷、滑腻、散发着刺鼻酸臭和死亡气息的触感包裹着她的手指。
她死死攥紧了一把污秽的混合物,任由那冰冷的泥浆和象征罪孽的骨灰粉末从指缝中溢出。然后,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扑到母亲那块歪斜的墓碑前!
冰冷的石碑被雨水冲刷得光滑湿冷。苏皖跪在碑前,无视了石碑上“爱妻柳兰心”的字样,也无视了立碑人“苏振山”的名字。她眼中只有那残缺的、在脑海中燃烧的往生禁术符文!
她用那只沾满污秽的手,将掌心里那团混合着母亲骨灰、自己呕吐物、泥水和鲜血的、世间最肮脏的“墨汁”,狠狠地、用力地涂抹在冰冷的石碑上!
嗤——!
当那污秽的混合物接触到石碑的瞬间,一种奇异的反应发生了!石碑表面仿佛被强酸腐蚀,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冒起一缕缕诡异的、带着腥甜味的青烟!那污秽的“墨汁”并未被雨水冲刷掉,反而如同活物般,牢牢地吸附在石碑表面,并迅速改变着颜色,变得暗红、粘稠,如同尚未凝固的、肮脏的血浆!
苏皖的手指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冰冷的石碑上疯狂地划动、书写!她无视了指尖传来的、仿佛被石碑本身灼烧的剧痛,也无视了那污秽混合物腐蚀皮肤带来的麻痒刺痛。她的全部精神,都沉浸在那烙印在脑海中的、残缺的往生禁术符文上!
每一笔,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每一划,都燃烧着毁灭的疯狂!
每一道扭曲、暗红的符文在石碑上成型,都伴随着她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
暗红的、污秽的符文在冰冷的墓碑上蜿蜒、蔓延、组合。它们丑陋、扭曲、散发着不祥与亵渎的气息,却带着一种强行逆转规则、向死亡索要灵魂的、霸道绝伦的意志!雨水冲刷其上,那暗红的“墨汁”却越发鲜明,如同在石碑上烙下的、来自地狱的契约!
当最后一个残缺的符文被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按在石碑上时——
轰隆隆隆——!!!!
天空仿佛炸裂!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如同天神震怒的鞭子,撕裂了厚重的雨云,将整个乱葬岗映照得一片死白!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大地都劈开的恐怖雷鸣!
但这并非唯一的异动!
脚下的大地,开始剧烈地、持续不断地震动起来!不是地震的摇晃,而是一种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脉动!如同一个沉睡万古的巨兽,被这亵渎的禁术强行惊醒!
苏皖被这剧烈的震动掀翻在地,浑身沾满泥浆。她艰难地抬起头,望向南洋公馆的方向——虽然隔着雨幕和距离,但那座庞大建筑的轮廓,此刻正发生着令人惊骇的变化!
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她清晰地看到,整个南洋公馆,如同一个被剥去外壳的巨大生物,表面的墙皮、灰浆、装饰物…正在成片成片地、如同腐朽的树皮般剥落、崩塌!
轰!哗啦——!
大块大块的墙体碎片从高空坠落,砸在公馆庭院和周围的街道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雨水混合着粉尘冲天而起!
剥落的墙皮后面,露出的并非砖石结构,而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泛黄发脆的——旧报纸!
无数张不同时期、不同版面的旧报纸,被某种诡异的力量当作填充物,一层又一层地糊满了公馆的整个内部结构!此刻,它们暴露在暴雨和闪电之下,如同公馆被强行撕开的、血淋淋的记忆疮疤!
离苏皖最近的一处剥落得最彻底的墙体上,一张巨大的、占据了几乎整面墙的报纸头版,在惨白的电光中,清晰地映入她因震惊而失焦的眼帘!
巨大的、加粗的、如同用鲜血书写的繁体标题,狰狞地刺向她的瞳孔:
《沪上巨富苏振山灭门惨案,满门十三口惨死,疑凶成谜!》
日期:民国三十七年,戊子年,冬月十七。(19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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