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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梅姨

小说: 南洋公馆1953   作者:阿依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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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铁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淤泥、腐烂生物、铁锈和陈年排泄物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拳头,狠狠砸在她的脸上!她眼前一黑,差点呕吐出来。

门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逼仄的砖石甬道。墙壁湿滑,滴着冰冷粘稠的水珠。脚下是没过脚踝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污水。甬道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早己锈烂的铁栅栏口子,黑洞洞的,不知通向哪里,散发出更浓烈的腐败气息。

这就是公馆地下的废弃管道系统!

苏皖的心沉到了谷底。这里的污秽和压抑远超她的想象。但她手中的瓦片,在这里的腥臭气息中,却仿佛找到了源头,微微发烫(也许是错觉?)。

妹妹痛苦的呓语在耳边回响:“……地底下……水……有东西……在叫我……”

她咬紧牙关,从旁边捡起一根半朽的木棍探了探污水的深浅,然后屏住呼吸,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一步踏入了冰冷刺骨、粘稠恶臭的污水之中!

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污水下的地面滑腻不平。黑暗中,只有污水流动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但她只能向前。

不知在污水中跋涉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个稍大的交汇处。几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管从不同方向的管道口伸出来,没入污水中。空气中那股霉烂腥气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苏皖手中的瓦片突然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同时,她腰间的风水鞭也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

她猛地停住脚步,警惕地看向交汇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污水似乎较浅,形成一个略高于水面的、布满滑腻苔藓的石台。石台上方,有一个被粗大管道遮挡了大半的、低矮的壁龛。

壁龛里,似乎堆着什么东西。

苏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紧握木棍和风水鞭,淌着污水,小心翼翼地靠近。

随着距离拉近,壁龛里的景象让她头皮瞬间炸开!

那不是什么垃圾堆。

那是一个小小的、早己腐朽破烂的襁褓!襁褓的布料呈现出一种污秽的深褐色,上面沾满了粘稠的污泥和某种暗沉的、干涸的污渍。襁褓里,裹着一具小小的、己经发黑、几乎只剩下骨架的婴儿尸骸!

婴儿的头颅歪向一边,空洞的眼窝对着管道顶壁。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婴儿那小小的、尚未完全闭合的天灵盖(囟门)位置,赫然插着一根东西!

那是一根……银色的发簪!

簪身细长,样式古朴,通体是黯淡的银白色,上面似乎刻着模糊的纹路。簪尖深深地、精准地刺入了婴儿那脆弱的囟门骨缝之中!仿佛一枚冰冷的钉子,将这小小的亡魂钉在了这污秽之地!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浓烈悲伤、绝望守护和滔天怨气的冰冷气息,从那小小的尸骸和那根诡异的银簪上弥漫开来,瞬间笼罩了苏皖!

“唔……” 苏皖被这股强烈的怨念冲击得闷哼一声,倒退一步,污水溅起。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带着浓重沪语腔调(吴语口音)的女人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和一丝……奇异的急切,幽幽地、断断续续地从那婴儿尸骸的方向传来,仿佛首接在她脑海里响起:

“囡……囡……别……别看……脏……脏嘞……”

“快……快拿……簪子……”

“藏……藏好它……”

“别……别让……会长……找到……”

“找……找到……会长……才……才能……救……你妹妹……”

“他……他……要……簪子……开……开……”

声音越来越微弱,带着电流般的杂音,仿佛信号即将中断。同时,那婴儿尸骸上插着的银簪,竟然在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极其轻微地……震动起来!发出一种几不可闻的、高频的嗡鸣!

一道闪光掠过,苏皖眼前如有万丈光芒射入一般,自己也不由自主的被卷入这光亮之中,穿过光亮的甬道,苏皖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道强光并非温暖,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冰冷灼痛。苏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揉碎、拉伸,又在瞬间重组。眩晕感排山倒海,耳边是尖锐的、仿佛无数玻璃同时碎裂的嗡鸣。她失去了对时间、空间的感知,如同坠入光与声的狂暴旋涡。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脚踏实地的触感猛地传来,伴随着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香火气。

不是庙宇的虔诚檀香,而是混合了劣质线香焚烧的呛人烟雾、大量新鲜血液的甜腥铁锈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人同时恐惧出汗的酸爽气息。

强光褪去,视觉逐渐清晰。

苏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极其熟悉又截然陌生的地方——南洋公馆那巨大、空旷的门厅。但此刻的门厅,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完好无损,璀璨夺目)悬挂穹顶,枝形烛台上数百根白蜡烛熊熊燃烧,将每一寸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那弥漫的、令人心悸的阴冷。

墙壁不再是剥落的灰墙,而是覆盖着深红色、绣着繁复金色藤蔓与骷髅图案的厚重天鹅绒壁毯。脚下是光洁如镜的深色大理石地砖,倒映着摇曳的烛光和人影憧憧。

人!很多人!

门厅里挤满了人。男人穿着剪裁考究却样式古旧的西装或长衫,女人穿着华丽却透着暮气的旗袍或洋装。他们的脸在摇曳烛光下显得模糊不清,表情僵硬,眼神空洞,如同一个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他们无声地移动着,彼此间没有任何交谈,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刻意压低的、毫无意义的咳嗽声。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死寂的、压抑到极致的“热闹”,一种为盛大葬礼准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喧嚣。

苏皖的心脏狂跳,她下意识地低头看自己——依旧是那身在地下管道沾染污秽的破烂衣服,湿冷粘腻地贴在身上,散发着与这华丽场景格格不入的恶臭。她手中紧握着那根刚刚拔出的、沾着婴儿颅骨污迹的冰冷银簪。腰间的风水鞭也还在。

她没被“看见”。这些人仿佛穿过空气一样,对她的存在视若无睹。她像一个闯入旧日影像的幽灵。

“当——当——当——”

沉重、悠长、带着金属冰冷质感的钟声,从公馆深处传来,如同丧钟敲响,瞬间压下了所有细微的声响。门厅里所有“宾客”的动作都停滞了,齐刷刷地转向同一个方向——通往主宴厅的巨大拱门。

拱门内,光线更加刺眼,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甜香混合着香烟味汹涌而出。

苏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或者说,被那银簪上残留的、与这个时空产生共鸣的冰冷怨念推动着,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僵硬的人群,走向那扇如同地狱入口的拱门。

踏入宴厅的瞬间,苏皖的呼吸几乎停止。

这里比她之前闯入的破败宴厅更加巨大、更加奢华,也更加……恐怖。

数十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长餐桌围成一个巨大的圆形,中央留出空地。桌上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山珍海味、晶莹剔透的水晶器皿,却同样散发着一种诡异的、不真实的气息。巨大的水晶吊灯下,并非空荡,而是摆放着一个……祭坛?

祭坛由漆黑的、不知名木材搭建,呈阶梯状。最高处,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通体乌黑的……石盆?盆壁上刻满了与阴契账本封面相似的、扭曲的鬼画符。

祭坛前方,背对着苏皖和人群,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材高瘦,穿着一身极其考究、剪裁完美的黑色燕尾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油光发亮。仅仅是背影,就散发出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和阴冷。

他就是“馆长”?南洋公馆的馆长?

就在这时,祭坛侧面,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撞入苏皖的视线,让她如遭雷击!

那是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佣人统一的深蓝色粗布衣裙,头发用蓝布巾包着,露出苍白憔悴却难掩清秀的脸庞。她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身体筛糠般抖着,双手死死地护在身前,仿佛抱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祈求。

梅姨!是年轻时的梅姨!比苏皖在地下管道感知到的残魂形象要鲜活,却同样被巨大的恐惧笼罩。

“阿梅!时辰到了!把祭品抱上来!”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响起。是那个背对着众人的燕尾服男人发出的。他缓缓转过身。

苏皖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英俊,却又英俊得毫无生气的脸。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如同雕刻般完美,但那双眼睛——深陷的眼窝里,瞳孔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浅灰色,冰冷、空洞,如同两颗打磨过的无机质石头。他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面具般凝固的微笑。他手中把玩着一把细长的、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匕首,刃口薄如蝉翼。

馆长——司徒鸿。

梅姨听到命令,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绝望的泪水无声滑落。她死死护着怀里的东西,不肯上前一步。

“嗯?” 司徒鸿的灰色眼珠转动,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梅姨。他并未动怒,只是那眼神中的漠然,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看来,你是想陪着你的小孽种,一起‘享福’了?”

“不!司徒老爷!求求您!放过她!她还是个奶娃娃!什么都不懂啊!” 梅姨终于崩溃,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嘶哑凄厉,带着浓重的沪语口音,“您要我做什么都行!我的命给您!放过我的囡囡!求求您!” 她死死护着怀里那个小小的、被深蓝色粗布包裹的襁褓。

囡囡?她的女儿?!

苏皖的心猛地揪紧!她瞬间明白了地下管道里那婴儿尸骸的身份!那就是梅姨的女儿!被司徒鸿献祭的婴儿!

“你的命?” 司徒鸿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干涩冰冷,毫无温度。“你的贱命,配得上南洋公馆的地脉吗?” 他缓步走下祭坛台阶,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在死寂的宴厅里如同丧钟。“这公馆,建在万尸坑上,靠着阴煞地脉滋养,才能成为‘人间鬼蜮’,永享权财。可惜啊,地脉饿了,需要‘活引’来喂养。至阴时刻出生的婴儿,囟门未闭,魂窍通幽,是最好的‘钥匙’和‘祭品’。”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梅姨怀中的襁褓,如同看着一件稀世珍宝。

“至于你,” 司徒鸿的视线移回梅姨脸上,灰色瞳孔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味,“倒是个意外之喜。天生‘阴眼’,能视鬼通幽,血液里还带着点稀薄的通灵之力……正好用来做‘锁魂钉’的引子。”

他扬了扬手中的幽蓝匕首:“用你的血,淬炼这根‘镇魂簪’,他指了指梅姨头上那根样式古朴的银簪,正是苏皖刚刚看见的那根!再亲手把它钉进你女儿的天灵盖……啧啧,这母女连心的怨气和阴气,足以让这根簪子成为锁住地脉、稳固公馆的绝佳‘阵眼’!你们的痛苦,将成为公馆永恒的养料!”

原来如此!银簪!阵眼!锁魂钉!以亲生母亲之手,钉死自己的骨肉,用这滔天的怨念和痛苦来喂养这座吃人的魔窟!

梅姨的脸瞬间惨白如白纸,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她看着怀中襁褓,又看向司徒鸿手中那淬毒的匕首和指向她头上银簪的手指,巨大的悲痛让她连哭都发不出声。

“动手。” 司徒鸿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

他身后两个穿着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的护卫立刻上前,粗暴地将的梅姨架起,拖向祭坛。梅姨怀中的襁褓被一个护卫轻易夺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在死寂的宴厅里响起,如同垂死的猫叫,瞬间被淹没在司徒鸿冰冷的命令和宾客们麻木的注视中。

“不——!!!” 梅姨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拼命挣扎,指甲在护卫的手臂上抓出血痕。

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穿着破旧花布衣裳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冲了出来,目标首指那个抱着婴儿襁褓的护卫!

“坏人!放开妹妹!放开梅姨!” 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却充满愤怒和恐惧。

苏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小女孩……那眉眼……那不顾一切冲向危险的倔强……分明就是年幼时的自己!大概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她怎么会在这里?!

小苏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猛地撞在护卫的腿上,试图去抢夺襁褓。护卫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襁褓差点脱手。

“哪来的小野种?!” 司徒鸿的眉头第一次微微蹙起,灰色眼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混乱中,小苏皖的手胡乱地抓到了护卫腰间悬挂的一个硬物——一个用褪色蓝布包裹的、细长的东西。

“啪嗒!” 那东西被小苏皖扯落在地,蓝布散开,露出里面乌沉沉的、刻着模糊符文的鞭柄!

祖传风水鞭!它竟然在司徒鸿的护卫身上?!

就在风水鞭落地的瞬间,苏皖感到自己腰间缠着的风水鞭猛地一震,发出一声低沉悠远的嗡鸣!一股血脉相连的悸动感瞬间传遍全身!

“找死!” 护卫被激怒,抬脚就要踹向小苏皖。

“住手!” 一个身影猛地扑过来,死死抱住护卫的腿,正是刚刚被架到祭坛边的梅姨!她用尽全身力气拖住护卫,对着吓呆的小苏皖嘶喊:“皖皖!快跑!快离开这里!永远别回来!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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