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是被窗台上的麻雀叫醒的。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手腕的银铃铛上，叮铃一声，她突然想起昨夜阳台藤椅上的对话——周连琛说今早要带她去看母亲种的蓝玫瑰，可更清晰的，是阿强那句“门缝里露出半封泛黄的信，落款是周太太”。
她掀开薄被时，床头闹钟刚跳到七点。
周连琛的卧室还留着他惯用的雪松香水味，她摸黑套上针织衫，光脚踩在羊毛地毯上，指尖无意识绞着睡衣系带——那封信，必须现在看。
书房在二楼最东边。
简嘉扶着雕花栏杆往上走时，听见楼下佣人们开始准备早餐的响动。
门把手上落了层薄灰，她记得周连琛从前总说“那是母亲的遗物”，可昨夜阿强整理旧物时，分明没锁死。
“咔嗒”一声，门开了。
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简嘉踮脚避开地上散落的纸箱，目光扫过靠墙的胡桃木书柜——最上层那本烫金《莎士比亚十西行诗》下，露出半角泛黄的信纸。
她搬来椅子，指尖刚触到纸页，心跳就快得撞肋骨。
“...周氏继承人情感缺陷明显，需培养性格契合的替代者，参照简氏女资料...”
墨迹晕开的字迹刺得她瞳孔收缩。
简嘉踉跄着扶住书柜，纸页簌簌飘落——“体温36.5℃时最易产生依赖”“手工饼干偏好黄油味”“父亲脑溢血手术时间节点”，每一条都像根细针扎进她后颈。
“嘉嘉？”
背后传来熟悉的低唤。
简嘉转身时，手里的纸页散了一地。
周连琛穿着深灰西装，领带松松挂在颈间，显然刚从公司赶回来——他今早说要开董事会的，怎么会...
“这些是...”她声音发颤，捡起最上面那张“替代者培养计划”，“周太太的？”
周连琛的目光扫过满地纸页，喉结猛地滚动两下。
他快步上前要抱她，却在触到她发抖的指尖时顿住，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是我让人从她保险柜里偷的。三年前就烧了，可能漏了...”
“所以我当初来周家当保姆，也是计划的一部分？”简嘉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书柜，“你早知道我是他们选的‘替代者’？”
“不是！”周连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银铃铛，“他们选你是因为你像我母亲，可我...我第一次见你在厨房给老管家煮姜茶，看你蹲在地上给流浪猫喂鱼干，就知道你是简嘉，不是谁的替代品。”
他的呼吸烫在她耳垂上，带着点慌乱的鼻音：“我让人烧了所有计划书，让徐助理改了你的面试资料，连介绍你来的熟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嘉嘉，我发誓，你从来都是简嘉。”
简嘉抬头看他。
他额角沾着薄汗，西装袖口皱巴巴的，哪还有半点周氏少东的冷静？
倒像小时候被抢了糖的小傻子。
她手指轻轻抚过他眼下的青影——这两天他为了周氏和叔叔的股权战，每天只睡三小时。
“那你为什么锁门？”她举起手里的纸页，“为什么不告诉我？”
周连琛的手指慢慢收紧，把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他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像在哭：“我怕你知道这些脏东西，怕你觉得我和他们一样在算计你。嘉嘉，我只有你了。”
简嘉的眼泪砸在他西装前襟上。
她刚要说话，腰间突然一紧——周连琛抱着她往卧室走，脚步快得几乎要踉跄：“先回房间好不好？我让人把书房的东西全烧了，你别碰这些脏东西。”
“周连琛你放开——”
“就锁半天。”他把她按在大床上，从裤袋里摸出钥匙，反手锁上卧室门，“等我处理完周太太的事，等我把所有证据都摆你面前，你要走要留，我都听你的。”
简嘉要下床，却被他用整个身体压着，像小时候护食的小兽。
他跪坐在床边，攥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你昨天说我藏工牌、推相亲是傻，可我真的怕。怕你知道我从小学就跟着你，怕你知道我在你爸爸手术室外抽了半包烟，怕你知道我连你大学课表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埋在她手心里：“别走，就今天一天。”
简嘉的手指穿过他发顶。
这个总在董事会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后颈还留着她织的毛线围脖的绒毛——那是去年冬天她偷偷织的，他却每天都戴。
“好。”她轻声说。
周连琛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像被揉碎的星子。
他低头吻她手背，又吻她手腕的银铃铛，最后含住她指尖轻轻咬了下：“我让厨房炖了你爱喝的藕汤，等会我们去花园看蓝玫瑰好不好？就我们两个。”
简嘉还没回答，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震动。
周连琛皱眉要拿，却被她抢先接起——是徐助理，他向来冷静的声音里带着紧绷：“少东，周太太的私人司机半小时前去过城南疗养院。”
周连琛的脸色瞬间冷下来。他接过手机，指节捏得发白：“盯着。”
挂了电话，他却立刻换了副温柔模样，替简嘉理了理被揉乱的头发：“是公司的事，不打紧。走，带你去花园。”
蓝玫瑰园在别墅后侧。
简嘉跟着他穿过爬满蔷薇的连廊时，突然想起初遇那天——她提着行李站在喷泉边，他穿着白衬衫靠在蓝玫瑰丛里，像幅褪色的油画。
“那天你摔了我带的手工饼干。”她突然说。
周连琛脚步顿住。
他回头看她，嘴角慢慢来：“黄油味的，碎了一地。我让人把饼干渣收在水晶瓶里，现在还在书房保险柜。”
月光漫过花架时，他突然捧住她的脸。
晚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眼尾的红痣在月光下泛着暖光：“嘉嘉，我从前觉得自己是困在玻璃罐里的疯狗，首到你敲碎玻璃，说要给我织毛线袜。”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蓝玫瑰的甜香。
简嘉环住他脖子，尝到他嘴角的咸——是眼泪。
“如果我是疯子，那你就是我唯一的清醒。”他贴着她唇瓣说。
“轰——”
爆炸声像惊雷劈开夜色。
两人同时僵住。
周连琛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徐助理的声音炸响：“少东！城南疗养院档案室起火，消防说可能是电路故障，但监控显示半小时前有可疑人员进出！”
简嘉的脸“刷”地白了。
她想起书房那封没读完的信，最后一句是“关键证据存于城南疗养院302档案柜”。
周连琛握紧她的手，掌心烫得惊人：“我让人调了所有路口监控，消防队己经到了。嘉嘉，就算烧了，我也能让周太太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简嘉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喉咙发紧。
风卷着焦味扑过来，她突然想起周连琛书房那本《十西行诗》——里面夹着张泛黄的伞面，是小学时她借给他的蓝伞，伞骨上歪歪扭扭刻着“嘉”字。
火光里，周连琛的手机又亮了。
徐助理的声音带着焦急：“少东，档案室火势太大，302档案柜...可能保不住了。”
简嘉猛地抬头看他。
他却低头吻她眉心，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不怕，我们还有彼此。”
夜风掀起蓝玫瑰的花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远处的火光映得他眼底发亮，像十二岁那年，她塞给他银铃铛时，他眼里的光。
而在城南疗养院，消防水枪的轰鸣声中，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身影缩在角落，对着手机低声说：“周太太，任务完成。”
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刚发送的短信：【简小姐想看的东西，己经烧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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